肖沐知道谢妍不明白,其实他自己也是到那一刻才明白。
他所不喜的处境和现在,从来不会因为逃避而改善。他越是期望她能改变一些,他的针锋相对,只会越将她推向更远的地方。
“你相信我吗?”
“……”当然不信了。
两个人,一个说着匪夷所思毫无基础的话,神色却是十分真诚,另一个则是完全困扰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妍觉得他今天真的太莫名其妙了,导致她已经完全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了,但她又隐隐约约有预感,现下是不适合像往常一样说 “殿下金口玉言,我自然是信的”,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她不怕惹恼肖沐,只是绝不愿牵连平南郡王府,毁了王妃的生辰宴,何况肖沐算是被她阴差阳错引来的。
这种沉默是不适合的,因为她沉默得越久,越接近她在回答了——“相信”是可以开诚布公说出口的,只有“不信”,才会犹豫和迟疑。
但不管合适不合适,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肖沐耐心地等了许久,神色从隐含期望到慢慢失望,但他没有发脾气或者冷嘲热讽。
“年前有幸见过国公爷箭术,同韩将军一样,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他怎么还心平静和地跟她话起家常来了……谢妍这下敏锐地找到了切入点:“小将军和我父亲一样,是职责所在,纵马驰骋、引弓射箭,皆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言下之意,韩阅能命中红心没什么了不得的,因为他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同样他肖沐一箭没中也不必觉得羞耻,毕竟这也不是他的专业所在。
肖沐闻言苦笑道:“你害怕我去找他麻烦吗?”在谢妍眼中,同他这样不讲道理的人说话,高抬是捧杀,贬低即维护么。可他也没有她想得那样气量狭小。
宁芷查看好下午茶点准备的事项,回草地上来找谢妍,远远就看见肖沐同谢妍在说话,一时也不知道是该上前还是不上前。
待得肖沐离开,她连忙跑过去,瞧谢妍一脸不郁,忙宽慰道:“六殿下为人你知道的,他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就好。”肖沐这个人,每次遇到她们,都没什么好听的话,现下单独来找阿妍,又有什么难听的话要说。
今天肖沐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谢妍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最后问完那句话,又像来的时候一样突兀离开了。
正好让她松了口气,他那个问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诚恳又动听地回复。
她当然怕他去找韩阅的麻烦了,事实上她害怕因为她,他给所有和她有交情的人找麻烦。
“对了,先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小丫鬟在树后面探头探脑的。”宁芷望向不远处的一棵树,说起这件可疑的事情,“太远了模样瞧不清楚,但看衣服颜色,跟林涵后头带着的小丫头一样。”现下树后面已经看不见人了。
……
……
郡王府客院的东厢房内。
林涵躺在床上轻哼哼,林歆坐在一旁,亲自帮她打着扇子。
一个小丫鬟禀告后进了门来,附在林涵耳畔汇报了看到的情况,林涵气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什么!”这一弹碰到了脚,她哀嚎一声下又仰躺了回去。
林歆微蹙眉说:“你当心些。”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是咋咋呼呼的,没个分寸,不知轻重。
林涵不知道听说了什么事,气得火冒三丈,用力一拍床板:“谢妍这个不要脸的!”
林歆闻言板起脸,语气严厉道:“我平素是怎么教你的?说话做事有个限度!”背后道人是非,整日里胡言乱语。
林涵有些话不便明说,嘟囔了一声,不服气道:“今日还不是她害我的。”
“好端端的,人家为何害你?”和她说过好几次了,她就是不听,“谢妍是敬国公府的大小姐,人家的身份地位尊贵于你,你屡次招惹她,她隐忍不发,那是看在贵妃娘娘和陛下的面子上,你以为她是怕了你,怕了我们林家不成?”
林涵最怕她这个三姐姐板起脸来说教了,也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当下软了口气撒娇道:“我不管!反正太子殿下和三姐姐最相配!”
林歆被她挽着胳膊撒娇,还将头枕在自己肩上蹭蹭,训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叹了口气道:“净说孩子气的话。”她知道她这个妹妹骨子里单纯,又一直崇拜自己这个三姐姐,总举得三姐姐应该配全天下最好的人,可是……视线幽幽扫过窗外,天边纯白的云彩,悠然自得,无拘无束,美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世间最尊贵的最奢华的,难道便是最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