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上空,风云突变,沉厚的乌云将天空占得满满当当,如墨一样压抑的黑,不时被蹿出的惊雷撕扯出一道巨大的缺口,声势骇人。
没有试探实力的虚招,没有长篇大论的声讨,十三重天的报复俨然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的狂风骤雨,突然哐的一声,落在了不可一世的天族人头上。
尤延一马当先,冲进天族高层中,所到之处如过无人之境,黑色的长镰上淌着一些尚温热的,殷红的血——那是方才他一刀将天君身后站着的几个天孙挑飞时沾上的。
云存眼皮一挑,挡住了他,同时没忘厉喝:“帝子堕魔,十三重天难道也要跟着犯下错事吗?”
“哈哈哈你说的什么狗屁话,看顾昀析不爽啊?那就去跟他过招,别在这跟我逞口舌之能!”尤延错身挥开他迎面而来的术法,手中黑镰遥遥指向懒洋洋站在东塔尖的人,眉目中上夹杂着未曾褪去的张狂热血。
他这摆明了让路的姿势,让云存咬着牙直接黑了脸。
闪身避开凌洵蕴着滔天魔力的飞刀,云存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妈的,一群无所忌惮的疯子。
余瑶站在顾昀析的身边,眼睁睁看着七十二重天宫仙境变成人间炼狱,惨叫哀嚎,嘶吼打斗声不绝于耳,不知为何,并不觉得心软同情,刻在一双温柔杏目中的,唯有果决。
从头到尾,天族对她都是算计与陷害。她从不想伤人害人,却无端被卷入风口浪尖,直到现在,性命堪忧,谁也没有想过她的无辜,谁也没有对她心软过。
天君是长者,身居高位十几万年,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头一回遇到。
十三重天其实一直是他的心头病。
几十万年之前,十三重天才住着五个先天神灵,他们从远古活下来,一个个都是老神了,没了什么年轻时的血性。平素最大的爱好,也就是几个人聚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虽然地位特殊,但并不管闲事,对当时迅速崛起的天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这五位神找到了三颗蛋。
蛋中孕育的,是神裔。
从那以后,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虚弱下去,陨落归天,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后来,新一代的神出世,横扫八荒,而且这次,人数直接翻了个倍。
五人变十人。
还出了个帝子。
一个比一个桀骜张狂,一个比一个阴晴不定,敢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种族,是敢以八人之数,肆无忌惮地堵在天族门口,并且丝毫不担心落下风的?
哦,这八个里,还有两个没什么用。
天君太阳穴突突地疼,他并不想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子孙被打得七零八落,颜面全无,但他一动,迎上来的,必定是上霄剑凌厉的剑气。
他一旦被制衡拖延住,下面战局的胜负,便是毫无疑问的了。
余瑶再一次问:“云烨到底在哪?你们是想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挨个搜宫?”
无人应答,云存脱离战局,落到天君身后,低声请示:“父君,咱们现下该如何?”
无疑,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事发突然,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天兵天将调遣出来。
思来想去,权衡利弊,这口气,好像都只能认着。
天君脸色铁青,传音道:“用留音符联系老三,让他想办法拖走余瑶。”
这边,余瑶见天族人一个个缄口不言,勾唇笑了笑,眼里全是冷意。
琴灵靠过来,站在她身边,袖摆无风而动,英姿飒爽,她五指张开,又一根根收拢,远处伫立的一座仙宫,像是遭到了不可阻挡的重物挤压,一点一点塌了下去。
尤延黑镰轻描淡写划下,又一座天宫应声而碎。
伏辰长刀一掷,天族人支援不及,一座天宫炸开,四分五裂,尘屑飞扬。
宛如隔空几巴掌,打在天族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愤怒又羞愧,愤怒他们欺人太甚,羞愧自己无力抗衡,只能眼看家国被毁而毫无办法。
“住手!”天君一声怒喝,他终于出手,万丈庞大的巨印带着镇压之力袭来,巨响之后,天崩地裂。
顾昀析慢慢地眯了眼,他那副懒洋洋散漫的姿态一换,身子绷得像是一根即将拉满的弓,余瑶看着那宛若有灭世之力的巨掌,才要嘱咐他万事小心,莫要轻敌,就见他看向自己,声音严肃,带着点沙沙的哑:“余瑶,看好了。”
余瑶乖乖点头,看着他带起惊风千丈,冲入云霄。
余瑶虽然灵力不行,但懂的术法和术阵并不少,在关键时候是能保命的,而这些,都是顾昀析教的。
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中,她被那样重创仍未第一时间消亡,除了神灵自身极强的生命力,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她所料不错,她身上有几样自己也不知道的,关键时候却可以保命反击的东西。
出自谁人之手,不做他想。
余瑶眼也不眨地盯着顾昀析,她以为会是上霄剑凌空而下,与那巨印同时退却,没想到顾昀析并没有使用上霄剑,而是拿出一张黑漆漆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弓,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但搭弓,上箭,离弦一气呵成。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嗤声过后,天君那盛怒之下挥出的掌印,被一箭贯穿,而后如光照萤雪般迅速消融下去。
顾昀析搭弓,射出了第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