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丹青不理会吴冕吃惊的表情,淡然道:“这就是剑意,你去试试看。”
吴冕回忆了一遍宇文丹青的动作,撩起落叶挥动桃木剑的动作跟宇文丹青如出一辙,就在欺身往落叶上那一点的时候,落叶被戳开两半,吴冕吃惊收不住身形,桃木剑直直撞在钟锤之上。
咔嚓一声,桃木剑应声断为两截。
吴冕目瞪口呆,原本捻着胡须微笑看着的张宗舟双眼一闭,心疼得龇牙咧嘴。
吴冕咽了口唾沫对张宗舟歉然一笑道:“师父别急,我这就下去换一把新的。”
张宗舟闻言瞪眼吼道:“换什么换?这是为师的剑!你拿根树枝不行啊?山上哪有那么多钱让你糟践?”
宇文丹青斜眼看着师父,破天荒地微微一笑,潇洒俊逸。
刚好被捡树枝的吴冕抬头瞥见,惊道:“呀,师兄,原来你会笑啊?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多笑笑。”
宇文丹青随即闭嘴眉头一皱,沉声道:“练你的剑。”
张宗舟已经闭眼摇着头走下山去,只留下师兄弟二人,宇文丹青板着脸,吴冕试了一遍又一遍。
深秋的落叶萧萧,是山间独好的美景。
这段时日得宇文丹青教授游龙剑招,倒是学得挺快,就是剑意一直摸不到门槛。
中途两人在山间喝水的时候,宇文丹青没来由得微微说了一句:“谢谢。”
吴冕装作没听到再问一遍:“你说啥?”
“没什么了。”
“嘿嘿,不客气。”
“你不是说你没听见吗?”宇文丹青有些怒意。
吴冕笑了笑道:“真的不用,你看你不也教我游龙剑法吗?”
宇文丹青沉默了半晌,像是想起很多旧事,抬头看着天,吴冕在一旁啃着馒头,静静等待。
“从我记事起,我和我的小娘就一直受嫡房的人欺负,我只能私底下偷偷叫她母亲,父亲是我们宇文世家的家主,但我从小就没见过几面,听院里嚼舌根的女使们说,我母亲出身不好。”
宇文丹青表情痛苦,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面目狰狞,双眼含泪。
“可是就是这么安分守己一对母子,在府里却要动辄受嫡房的欺辱打骂,我娘身体一直不好,可每次拳打脚踢之下都紧紧把我护在怀里,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事后我常忍不住想要去报复,她都拉着我的手,哭劝我不要去。她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而我就是她的全部。从那时候起,我便发誓出人头地。”宇文丹青忍不住落泪忿忿然道。
吴冕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豪门世家即便再尊卑有序,也不至于这样折磨人。之前我想过,你不管家里怎么受欺负,那不也至少有家有爹娘吗?不曾想……”
宇文丹青摇了摇头道:“当我想着即便是庶出,也该有去私塾的权利,可不料仍是被那帮嫡房的拒之门外,我一时气急,顶撞了几句,却连累得我母亲在雨中罚跪了整整一夜,任我百般哀求也无用。”
说话间宇文丹青泪流满面,五指紧握,手背上青筋纵横,杀气腾腾犹胜当日宗门选拔。
“待母亲病好以后,我一怒之下来到三清山,既然学文出人头地你不许,那我便发誓学成武艺,以一己之力守护母亲,不再让她受一点欺辱!”
吴冕听见这话,拍了拍他肩膀,点点头道:“行,好样的,也不枉了我担着风险让你去殿试,我没吃亏。”
宇文丹青默默落泪,眺望东边,那里是宇文世家宅府的方向。
他微微出神,嘴里喃喃道:“母亲,您再忍忍,儿子很快就回家了,等我回来。”
又安静地坐了半晌,起身擦干眼泪对吴冕说:“来吧,剑招你也会了,练练,我给你喂招。”
游龙剑招精妙绝伦,两人在这漫山黄叶之间鹞起鹄落,就像两位山中仙人,以武会友。
张宗舟刚才在角落偷偷听见两人对话,也是心酸得偷偷掬了把泪,随后看见两人互相喂招切磋,相互砥砺剑道,忍不住又满是欣慰。
江湖易变,世间易变,惟情不变,惟心不移。看着自己两位俗家弟子人品端方,极重情义,饶是让在山上看了一辈子春与秋的张宗舟,不免老怀甚慰。
吴冕从树杈上俯冲而下,拿着树枝对着宇文丹青横扫了一式,被宇文丹青格挡后竟能不落地,就在空中向前旋转出招,这一招使宇文丹青瞪大了眼睛,被吴冕一招逼退。
张宗舟“咦”了一声,瞬间来到两人面前,看着吴冕问道:“你刚才这一剑之后的旋转出剑跟谁学的?这不是剑招定式,这是一种变招。”
吴冕愣了一下,道:“师父,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常能梦见我家发生惨案的那晚吗?这一招就是那个当初救走我的那个陌生男人杀穿包围的时候使出来的。”
张宗舟捻着胡子沉思道:“这个陌生男人,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