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名字是……是……我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李婉?”
“好像是……”
白衣姑娘犹豫道。
“爹娘的名字还记得吗?”
“我……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无尘步步逼近。
“淹……淹死……”
她回忆着李氏夫妇在灵堂前的哭诉,一低头,未尽的话语却卡在喉咙里。
鲜血汩汩的流出,破碎血管,森白的骨头,以及那空荡荡的胸腔,好似一个莫大的讽刺。
“我……”
白衣姑娘茫然的抬起头。
无尘叹了口气。
“离了躯壳的魂魄时间一长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随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他们的记忆。”
“李家小姐五天前落湖而死,捞上来时尸体已经胀的有原来的两倍大,躯体腐烂,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了。”
他顿了顿,神色包容而平静。
“但是你是被挖心而死。”
她一时间愣住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看眼前之人相当笃定的神色,面上一片空白。
“我……我不是李小姐。”
“那……我是谁?”
“这便要问问那位柳书生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大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蓝袍身影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少了半截眉毛,发尾隐约有烧焦的痕迹。
紧接着,几声嬉笑声从门内传出,几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出头来。
领头一人身着黄杉,朝柳书亭做了个鬼脸,扬手扔出一个东西来。
“夫子,你东西落下啦!”
然而定睛一看,那哪是什么好物?
分明是一只有成人拇指那么大的蟑螂!
柳书亭瞳孔一缩,踉跄几步矮身躲过,眼见着那孩子还要再扔,他慌乱之间恰好看到了墙角旁一片灰色的打着补丁的衣袍,顿时像见到救星一般,跌跌撞撞扑了上去。
“无尘救我!”
他揪着无尘腰间的布料躲到他的身后,恰好同白衣女子站在了一处,顿时打了个激灵,不过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见到了无尘,顿时像找到了靠山一般硬气起来,虽然仍旧躲在无尘身后,但是敢探出头去教训那帮混小子了。
“小小年纪便如此顽劣,你们眼中可还有尊师重道四个字!”
“我丢!”
又一只毛毛虫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朝无尘袭来。
无尘手中的伞微微一侧,那毛毛虫便打到了伞上。
“瞎子和尚你护着那个胆小鬼做什么?”
领头的人叉腰哈哈一笑,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弹弓。
“你给我举着。”
无尘将伞塞到柳书亭的手里,依着白衣女子的指示上前将那黄衫少年的弹弓打落,接着又轻轻巧巧用树枝在他小腿一敲。
趁着他身子不稳跌坐在地上之时,果断捡起毛毛虫扔进他的嘴里。
清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唔!呕……!”
黄杉少年顿时一个干呕,苦着脸将虫子吐了出来。
“你……你!我叫我爹来!”
他眼泪汪汪、委委屈屈的看着无尘,不敢再刚,抹着眼睛跑远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一旁的柳书亭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遇到你,裴涅调皮不说,连带着周边的几个孩子都调皮起来,书不好好读,天天想着抱团整人……你能不能把那只蟑螂踢远点?”
无尘闻言照做,柳书亭终于不暗搓搓的看着那只蟑螂了,抹了把额头。
“唉,人与人之间本就有所不同,只不过恰巧我害怕的他们都不怕,若是他们拿条蛇来,我就打个结再扔到他们头上去。”
柳书亭一脸忿忿,下一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僵,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地方,又僵硬的转回来,求证似的看向无尘。
“若只有我一个人我便戴斗笠了。”
“你拿好了!”
柳书亭立刻将无尘拽过来,把伞塞到了他的手中。
“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来带这儿,原来是因为……”
他伸出的手一僵,胡乱在空中点了点,又凑过去问道:“那么你这回找我又是来查什么事的?”
柳书亭是县衙里的书吏,因为中了秀才,虽然之后并未中举人但是文采也不错,于是便在家中开了学堂,权当贴补家用。
整个桃源县,他怕是知道无尘秘密的唯一一个活人了。
“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好了好了,每次都是这句,我答的都烦了,”柳书亭笑着摆了摆手,面上突然显出些为难来,“只是不知道你着不着急,能不能等一会儿……”
“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柳书亭挠了挠头,瞥了眼不远处大开的房门,“那几个调皮的走了,但是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等着我去给他们上课,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的爹娘将他们送到我这儿来就是指望着我教他们点东西,我都答应了人家,总归要……”
无尘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见她并不反对,便转过头道:“我们倒是不着急,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衙门里最近可有收到一具被剖了心的白衣女尸?”
“你怎么知道?”柳书亭面色一肃,压低了声音,“前天刚发现的,就在武陵江下游的一片灌木丛里,发现时脸皮都被人掀了,血肉模糊的,根本就辨不清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