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田袁的电话,初夏很吃惊。她在电话里没有说明事情的缘由,只说,有事情需要帮忙,希望能够出来见一面。听她在电话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初夏心想,会不会是找自己借钱。以前也有几个多年不曾联系的同学找自己借钱。初夏当时倍感为难。数目太大的,初夏找理由推脱掉,数目较小的,初夏也是抱着收不回来心情借出去。有两笔钱果真没有办法收回来。
但初夏转念一想,听说田袁老公在一家国企做管理,收入很高,光年终奖就有十多万,不然怎么有钱养两个孩子。
初夏走出办公室自顾自笑起来,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斤斤计较。
两人相约在初夏工作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初夏下班过去的时候,田袁早就等在咖啡厅。比起上次见面田袁精神很多,还特地化了淡妆,脸上扑了一层淡淡的粉。
“点了果茶,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田袁笑着说。
烛火轻轻舔着壶地,发出温热的光。
“果茶不错,养颜又开胃。”出夏看着田袁,希望从她脸上找到线索。不知究竟被请求帮忙,初夏心底还是没有底。
“那个……”田袁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久联系,一见面就请你帮忙,真的不好意思。这几年一直没有工作,身边可以用的上的熟人不多,所以……”
“没关系,能帮上忙的,我尽力。你说吧!”
“初夏,你认不认识熟悉又靠得住的律师?”
“啊?”初夏很难意外,脑子胡思乱想一番,难道她要和老公离婚,又或者惹上什么不好的官司。“直接认识的律师并没有,可以问问朋友是否有这方面的律师朋友。”
初夏顿了顿,犹犹豫豫地问道:“田袁,你是惹上什么官司了吗?”
田袁面露难色,摇摇头说道:
“既然到这个份儿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为了我父亲。”
初夏更加疑惑。
“你知道前几年我母亲得了癌症去世吧。”田袁舔舔嘴唇,面色忧伤,“过了没多久,我父亲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他现在的妻子。其实,我也不确定我父亲和她有没有办理手续。他告诉我两人现在还没有办理手续。我是担心,我父亲的财产会被转移,或者说如果有一天我父亲去世,她可以分割走多少财产。”
田袁的母亲去世前经营着一家民宿,面积有多大初夏不能确定,但据说有五六层楼。最近政府在规划城市建设,如果她家的旅馆纳入规划地区,拆迁款至少在三百万以上。
“说我不在乎我父亲的财产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更在乎我父亲对我和我已经去世母亲的态度。”田袁脸上的表情开始激动,“那家民宿是我母亲一手经营起来的,现在坐享其成的却是另外的女人。我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这些年,我爸带着她四处旅游,光欧洲就去了两次,更别说国内各个旅游景点。国内旅游我妈都没有去过几次,更别说国外旅游。”
田袁说着,眼睛里泛起泪光:“想起我妈躺在病床上的最后几个月,再想想当下我爸和那个女人快活的日子,我心里别提多难受。我妈在世的时候,我爸从来不做家务,现在他不仅要洗衣服,还学会做饭。上天让我爸对我妈为什么这么不公,什么都没给她。每次看到那个女人,我心里就特别揪心。”
初夏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毕竟是两父女之间的纠纷。
“我想咨询律师,如果他们有办理结婚登记和没有办理结婚登记,在遗产分割上会有什么不同结果。”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迟点我问问我们公司的法务。她是做企业法律这一块,针对你们这种估计了解的不多。只能问问她的同行。”
“谢谢你,初夏!”田袁眼里露出诚挚的谢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个女人和我爸在一起,我和我爸越来越生疏,隔阂也越来越深。他甚至说,不尊重那个女人就算不尊重他。”田袁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我可是她女儿,有着二十多年血亲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居然这样对我。自从我妈走了,我就感觉自己没有家。我爸宁愿陪着那个女人一起在她家过节,也不远陪着他两个孙子和我。我感觉已经被自己的父亲抛弃了!”
“也许他有他的难处。”
“好在,我也想通了,现在有自己的小家,只要一家四口在一起过得开心就行,其他的我也不想多想。最近听到拆迁的消息,所以我想在法律进行确认。我爸的钱,我是一分都不想要,我只想拿到属于我该得的那份。”田袁说,“所以啊,女人这一辈还是要得为自己活。像我妈那样两脚一蹬,别有其他女人享你该想的那份福气。”
初夏听着心凉了半截,原本以为像父母亲那辈人思想都比较保守,对婚姻还是抱着厮守到老的信念。可是根据近几年婚姻数据调查,中年人的离婚率在不断上升,黄昏恋和黄昏离的数据在不断攀升。中国人的婚姻观念好像在同一个时刻都发生集体性的改变,由原来的“离不离”到现在的‘随便离’。中老年离异或者丧偶的男性更加注重女人的外表和年轻化,而中年女性则更加看重对方的经济实力。与青年人的婚姻观念相比,中老年人的看法更加实际。
“我以为我父亲会为我妈去世难过很久,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另结新欢,还像情窦初开的小伙一样热情投入。”田袁露出嘲讽的神情,“我妈要是知道会这样,肯定要从墓地里爬出来。”
两人又聊了最近的一些状况。田袁自从生下第一个孩子以后就成为了全职家庭主妇。因为母亲病重,只能依靠婆婆帮助自己照顾孩子。但在长久的相处中,摩擦不断,对于孩子的教育方式问题两代人差异巨大。田袁以为老公会在中间调节,但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年田袁打算把孩子送进托管班,自己重返职场,家里也就不用婆婆照顾。谁知道她又怀上了老二,所有的计划都被推翻。
“初夏,真羡慕你和念薇都有自己的工作,”田袁垂下头,“我从生了小孩到现在就没上过一天班,生活里不是老公就是孩子,自己越来越像黄脸婆。”
“我和念薇才羡慕你,生活安稳,有个美满的家庭。”
田袁笑说摇摇头:“你不要把婚姻想得太美好,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有千万次想要掐死对方的冲动。钱钟书先生不是说,婚姻是一种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以前我是不懂,现在终于是理解了。”
“总比现在被亲戚朋友天天催婚好。”初夏苦笑,“逢年过节都不愿意参加家庭聚会。一出现必定要被长辈教导,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哈哈哈,我能理解。不过一人也有一个人的好,有了家庭、孩子,就会增加太多的负担和责任,自己越来越不属于自己。我现在的称谓不是某某的老婆,就是某某的妈妈。周围邻居和学校老师应该没有人知道我叫田袁。”
田袁的话,初夏明白,但不能感同身受,就像她不能理解自己无法终结单身的苦恼一样。两人聊了一会儿,田袁就要赶着回家。
“两个孩子太吵,我婆婆不能应付。”田袁在为不能请初夏吃晚饭不停表示歉意。
“快回去吧,现在应该不堵车。”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在地铁口分手。
雪卉特地给初夏留了饭菜,排骨炖藕、尖椒炒肉、凉拌三丝,还有雪梨炖银耳。初夏端起碗完全不顾形象狼吞虎咽。
“你怎么饿成这样,小可怜?”雪卉看着初夏。
“在咖啡厅吃了些小吃,终究挨不住饿。和田袁在地铁口分别就已经七点过,能不饿吗?”
“田袁?”雪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小鲜肉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