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天上的太阳还没下去。 哐,祝庭芳有些费力的将身上的背篓放在院子里,这背篓里不光有上次的那些芋头,上面还有他捡的一些柴。 祝庭芳把东西从背篓里拿出来,回头一看,卿卿在一旁发愣,看来她今天应该是被吓着了“你先等一会,我这就做饭”。 “嗯--好”猛地被打断,卿卿有些迷糊的看着祝庭芳答道。 看着她发蒙的样子。嗨,多懂事都还是个孩子啊,祝庭芳想到这里笑着摸了摸卿卿的脑袋。 好不容易把火点着,把祝庭芳给熏够呛,烟太大了,这个季节干柴不多,他捡的这些树枝太湿了,看来还要把剩下的再拿出去晒晒再用。不过好歹这顿还能对付过去。 “咳咳咳,咳咳,太呛了”屋里实在有些待不住,祝庭芳抱着柴放到院子里向阳的那个墙角。“不过你是女的,怎么打扮成男孩子的样子” “……” 回答祝庭芳的又是沉默,祝庭芳都习惯了。 在他准备进屋看看热的那些芋头糊没糊的时候,卿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钟叔让我这么穿的,说这样安全些” “那个钟叔是你什么人”,祝庭芳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不知道,刘嬷嬷死了之后,钟叔就一直照顾我” “那刘嬷嬷是谁” “刘嬷嬷就是刘嬷嬷啊” 祝庭芳看到卿卿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刘嬷嬷是从小照顾我的嬷嬷”看到祝庭芳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卿卿赶紧补充了一句。 “那你爹娘呢,你被你钟叔带出来,你爹娘不管吗?”祝庭芳有些好奇,这孩子父母心挺大啊。 “我没有见过他们”说到这里,卿卿的眼神变得黯淡“刘嬷嬷也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他们的事” 看着她垂下的小脸,祝庭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嗨,不说可能是看你年纪小,想你长大点再告诉你呗,你看我也无父无母,不也过的挺好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说完,他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怕自己的胸膛,感觉这样,自己话的可信度更高一点。 “啊真是这样吗?”卿卿有些惊讶的盯着祝庭芳身上那满身破洞的衣服问道。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走吧进屋吃饭,要不过会又要凉了,我可不想再被熏一次了,那滋味儿可不好受”祝庭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说是衣服实在有些勉强,毕竟这衣服现在没破的地方就只有那些重要部位了“幸亏穿成男的了”祝庭芳有些无奈的想。 “这是什么?”卿卿拿起锅里的一个芋头仔细端详着。 “这叫芋头,是种野菜,很顶饿的,味道也不错,你尝尝,哎,等一下”看着整个芋头往嘴里塞的卿卿,祝庭芳赶紧喊停。 “哎哎,不是,这芋头要这么吃的,皮呢,要剥掉,呐,这个给你”祝庭芳将一个芋头剥了一半的皮递给旁边认真看着他手里芋头的卿卿。 “谢谢” 听着卿卿软糯的声音,祝庭芳自醒过来这么多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自己过日子什么的真的很无聊啊,这么多天只能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原身这倒霉孩子以前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这么多天了,村里真的没有一个人上过门俨然是要他自生自灭了。看来以后洗白白的路还是很长啊。不过,幸好现在终于有个伴了,祝庭芳可不想老是自言自语,最后搞的精神分裂了。在现代的时候,祝庭芳可是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过不少这样的新闻。 卿卿一边小口的吃着手里的芋头,一边看着眼前祝庭芳不断变换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心,看他瘦弱身躯,根本不像是十三岁少年该有的样子。他应该受过很多苦吧,就像刘嬷嬷平时给她讲的那些她小时候受的苦一样,碰上灾年没有饭吃的时候,就啃草根,啃树皮。嗯,看庭芳哥哥的样子,应该是啃过不少草根树皮吧,哎,真可怜。 “庭芳哥哥”,卿卿刚想问问祝庭芳草根是什么味道,苦不苦。又一想,刘嬷嬷说过揭别人的伤疤好像不太好。 “啊?”听到卿卿这样叫自己祝庭芳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是醒来之后第一次有人这么叫自己,还是‘哥哥’,额,慢慢适应自己是个男的这件事吧。 “哦,没事,就是看你怎么不吃”卿卿微笑着将自己手中另一个没剥皮的芋头递给祝庭芳 “好,我也吃”看着卿卿的小脸,祝庭芳不禁有些晃神。这小姑娘虽然小小年纪,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真的是…真的是,怎么说呢,让他这个伪男人看了都有些心动啊。这再过个几年长开了,还了得?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还是要赶紧给她找到亲人啊。 人家卿卿小姑娘可不知道,她这轻轻一笑,让她的庭芳哥哥正想着怎么把她给送走呢。她正在自责刚刚差点揭人家伤疤。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气氛突然尴尬。 “你” “我”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下更尴尬了。 “你先说,嘿嘿”祝庭芳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卿卿看到祝庭芳尴尬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扭捏了,直接开口道:“庭芳哥哥,今晚我住哪儿?” “住屋里啊,要不然住外面半夜会被这里的大蚊子给搬走的,告诉你,这里蚊子咬人可厉害了,而且蚊子还会传染疾病,而且我们现在生病了,也没钱请大夫啊……”祝庭芳还想继续说现在的医术有些病还没法治之类的。 卿卿虽然听他讲的好像蛮有道理的,但看他越说越远,赶紧出声打断了他。“可是,庭芳哥哥,屋里只有一张炕好像” “对啊,咱俩一块睡啊”祝庭芳说的理所当然,但说完看着卿卿那有些错愕的小脸,突然想起来,靠,自己现在是男的。这古代的男女大防啊,你说都是小孩子怕什么,再说自己也是个女的(精神上),怕什么。 “额,那什么,要不然,我出来睡吧,反正现在天也不冷”唉,要出来喂蚊子了,祝庭芳有些无奈的想着。 “不是,蚊子怎么办”卿卿有些担心的看着祝庭芳,看他那没有二两肉的身子,怕是受不住那蚊子叮咬几夜吧。再说,这也是人家的家,人家好心收留,自己不能得寸进尺啊。 “还是我住外面吧,我不怕咬的”卿卿认真的看着祝庭芳说道。 “……”这次换祝庭芳沉默了,他只看着卿卿那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臂已经被咬了两三个大包,包已经泛红发肿。这小丫头还挺知道心疼人,罢啦,都啥时候了,讲这些虚礼有什么用。这小破院子也没人来,再说自己绝对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什么逾礼的事来 “都住里屋吧,咱俩各住一边,放心,我不会做出逾礼的事,等过几天,我就去想办法弄张木床来,先将就几天吧。” “好”听到祝庭芳都这么说了,卿卿也没有疑义。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可能是他埋了钟叔之后并没有将自己抛下,而是按照诺言将自己带回家的缘故;也可能是他那盛满着真诚的眼睛太过纯净明亮的缘故。刘嬷嬷说过,眼眸清澈纯净的人,人品也不会太差。 “那好,你要擦洗下身上吗?不好意思,家里没有澡桶,你先将就一下吧”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你先吃着,我去小河那里打点水”说完,祝庭芳就拿着家里唯一的一个小破木桶出去了。 要说为啥不打井水,这个问题就跟‘何不食肉糜’一样蠢,他拿有钱打井啊。所以这两天祝庭芳喝的水和用的水都是小河里的。要不是他家在小河的上游不用担心有人在水里洗衣服往水里撒尿啥的,并且小河里的水清澈见底不像是有什么污染的样子,他才不喝呢。 今天照常去打水,不过好像有几个大娘大婶啥的在洗衣服,一边洗还一边有说有笑的。不过远远看到过来打水的祝庭芳时,面色就有些不好了。其中一个被称为王婶对她旁边的杜大娘小声的说道“阿牛这小子不是被陈员外家的下人给打的下不了地了吗?这才几天,咋又出来了?哎呦,造孽啊,我得赶紧回去把我家的鸡给拦好”一边说着,王婶飞快的将洗好的衣服收进盆里。 “对,我也赶紧回家和我家那口子说一声,今天得赶紧上刘锁匠那儿把打好的锁给拿回来”杜大娘说道就赶紧收拾好洗完的衣服,没洗完的也不洗了。这衣服啥时候都能洗,还是先回去把锁上上要紧。 剩下的几个大娘大婶的也都把衣服赶紧收好,赶紧回去了。到最后,就只剩下年纪最大的那位李婆婆。 祝庭芳见那几位大婶大娘看到自己就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嘴角就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原身这死小孩到底怎么作的啊,人缘竟然差到如此地步。 看到那唯一在洗衣服的老婆婆,祝庭芳识趣的没有上去打扰。只是默默的去最靠近上游的地方打水,刚打完水准备走,就听见那老婆婆突然喊道,“哎呀,我的衣服,这可怎么办啊,我的衣服。” 看到随着水流正在往下流漂的衣服,祝庭芳赶紧丢掉手中的木桶,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趟进河里,小河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势的原因,水流还是很湍急的。祝庭芳有些站不稳,只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那衣服,好在那衣服被河中间的大石给挡住了。 终于将那衣服拿回,那李婆婆可能站的地方有些湿滑,一着急往前走,一下就给滑到了,摔的她直喊哎呦。 “您怎么了?”祝庭芳看着躺在地上的李婆婆,赶紧将手中的衣服先放在一旁,上前去搀扶。 “哎呦,我的老腰啊,哎?阿牛,怎么是你”看着脸色突然变了的李婆婆,祝庭芳突然明白她刚刚为什么没走了,她,压,根,没,看,见,他! “您老是伤着腰了吗?”祝庭芳无奈的问了一句 “啥,你说啥,你又要啥哎呦,阿牛啊,可不敢干坏事了,你忘了陈员外家的那顿打啦?”看着这李婆婆忍着伤痛也要告诫自己不要干坏事的样子,祝庭芳突然心里有股暖流经过。 “好,我不干坏事了,以后我要做个好人”察觉出李婆婆好像有些耳背的样子,祝庭芳故意将话说的很大声,像是告诉李婆婆,但更好像是告诉祝庭芳自己。‘我会活下去,作为一个好人活下去’祝庭芳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突然消散了,浑身上下舒畅无比。这是祝庭芳原身唯一留下的一丝执念,现在也随着祝庭芳的许诺,消散了。 “那李婆婆,我送您回家” “好孩子,好孩子” “您不耳背了”祝庭芳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婆婆 “啥,你说啥,你这孩子,说话大点声,又不是女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