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吓疯了,一边追一边吼,可脚下的沙滩像是在后退,他永远无法前进,眼睁睁看着江传雨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淹没在了海水里。
“雨神!”
钟念一声大吼,不仅惊醒了自己,还有半个教室的同学,和正在写板书的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掰断了手里的粉笔,转身哼笑,
“看来是睡醒了,来来来上来做这道题。”
钟念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上去站了几分钟,被数学老师一顿奚落,灰溜溜地滚回到座位上。
徐婉问他,“梦见雨神了?他今天没来。”
钟念心绪不宁地嗯了一声,刚上讲台前他就瞟了一眼,江传雨的座位是空着的,他没告诉自己今天不来上课。
到底出什么事了?
钟念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自己早上发给江传雨的信息,到现在都没回音。
他有些坐不住了。
下课后,他找到曲桃,“雨神今天怎么没来?”
曲桃无奈,“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钟念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你都不关心吗?住得那么近,每天不会一起上学吗?”
曲桃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又不是幼儿园的,还手拉手排队上学?都是成年人了,独立的个体啊大哥!”
钟念忿忿走开了。
接着,他又去找了老成。
“成老师,江传雨今天跟你请假了吗?”
“请了啊,他有事。”
“什么事?”
“这涉及到同学的,不能随便告诉你。对了,你上数学课又睡觉了?怎么才好了没几天,老毛病又犯了?”
“不是我说你,既然开了头要好好学习,又有传雨这么好的老师,你就要珍惜啊,韶华不是用来浪费的,白日梦人人都会做,但愿意去实现的”
“唉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跑!老师话没说完就跑了,有这样的学生吗!”
钟念的那颗心七上八下吊着实在难受,到中午他给江传雨打了几个电话,那边都没接,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出校门,打车去了江传雨家。
跟上次去海边一样,钟念说不出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江传雨应该在家。
一路上,钟念设想了无数种可能,越想越怕,恨不得能一秒穿越过去。
但等到了地方,他站在人家门口了,却反而有些胆怯了。
钟念看着门窗紧闭的江家,犹豫不决,雨神真的在家吗?自己一个人?
嘎吱
一辆电动车在钟念身边停下,戴黄色头盔的外卖小哥递给他两个塑料袋,
“抱歉迟到了,路上有点堵。”
钟念一手提一个饭盒,怔怔地看着外卖小哥离开。
这是,人在家的铁证了?
不仅在家,还叫外卖。
不仅叫外卖,还叫双份。
钟念的神经有些绷不住了。
这时,门打开了,睡眼惺忪的江传雨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钟念猛地一愣,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钟念的眼神从江传雨的脸上,滑到鞋柜下方,那里摆着一双皮鞋,鞋码明显比江传雨的小,甚至比自己的都还小。
金屋藏小甜。
铁证。
钟念的大脑空白了。
他机械地举起双手,把外卖递给江传雨,再挤出一个笑,
“成老师叫我来看看,我看你一切都好,祝有个好胃口。”
说完,他转过身,脚不沾地地飘走了。
江传雨也没睡醒,双手接了外卖,想去拉钟念都没办法,等他回头把外卖放好,追出去半步,发现自己穿的是家里的拖鞋,赶紧又换了外出的球鞋。
他这一番折腾后,再追出去自然看不到钟念的影子了,电话不在手边,又得上楼去拿,噔噔噔跑上去后,郭瀚宇也醒了。
他趴着睡了一早上,浑身酸疼,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叫唤,“好饿!”
江传雨找到手机,发现昨晚忘记充电,已经没电了,赶紧插上数据线,招呼郭瀚宇,“外卖放在玄关鞋柜上,自己去吃。”
几分钟后,郭瀚宇拿着外卖和矿泉水回来了。
“你不会做饭吗,外卖最好少吃,重油重盐对身体不好。”
江传雨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等到手机开机后,立刻给钟念打电话。
没有悬念的,被挂断了。
再打,再挂。
江传雨皱眉,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
跟他不在同一个世界的郭瀚宇,挑剔了牛肉盖饭的牛肉不够大之后,安静地吃了起来,边吃边招呼江传雨,
“快吃啊,等会儿饭就凉了。”
江传雨放下手机,二话不说地拿了套衣服去卫生间,一分钟后,从里面传出了淋浴的水声。
郭瀚宇诧异地猛刨了几口饭,这人不吃饭先洗澡?什么毛病!
很快,江传雨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走出来,冲郭瀚宇一抬下巴,
“把你东西收拾好,我要出门了。”
郭瀚宇一愣,“下午不看了?”
清单上还有好几部呢,这东西偶尔看看还挺过瘾的。
江传雨摇头,“我要去学校。训练的事,等晚点再商量,你跟我都要上晚自习,得找一个彼此都方便的时间。”
郭瀚宇利索地收拾好书包,跟江传雨一起出门,他边走边做最后的游说,
“就让我在你家住呗,每天下了晚自习,我过来练习一小时,然后你把门一关,根本不影响嘛,我可以给住宿费!”
江传雨瞥了他一眼,淡道,“要是在半个月前,你连我家门都进不了。”
郭瀚宇不解,“为什么?”
江传雨想了想,忽地笑了,“那时候有心结,不过有人把它打开了。这个家跟实验室对我的意义,已经不同了。”
以前是禁锢,是堆满肮脏念头的密室,
如今妖魔鬼怪散开,它只具备现实意义。
而且,很快就会被自己抛弃了。
郭瀚宇没怎么听明白,但他还要为自己争取,
“对我意义很大,你送佛送到西,就答应我吧!”
江传雨停下脚步,看着郭瀚宇正色道,
“人工腺体的植入,在国际上已经不是秘密,但在我国还不合法,我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帮你做这一步。”
“b跟p的身体机能差距很大,当你被动接受p激素后,对身体的操控会是个大问题,现在进行的肌肉控制力的训练,就算你以后不做手术,也能让你的身体素质高于大部分b。”
“这个训练前期需要记录很多数据,所以你必须在我的实验室里进行,等你习惯了训练强度,形成肌肉记忆之后,就能自己完成了。”
“我对你的帮助,只在前面的几个月,后面的路,得你自己走,走得越久越好。”
郭瀚宇点头,扬起自信的笑容,
“放心,我能坚持一辈子。所以我能不能继续住你家?”
江传雨没有答应郭瀚宇,他隐隐觉得不该答应,但为什么不该,又找不到理由。
那是个完美的实验对象。
其实每天的训练最好有两次,如果住在他家,晚上一次,早起再做一次,数据将更加完善。
但他就是觉得,钟念会不高兴。
就像刚才钟念来找他,明明脸上带着笑,但江传雨就是知道,钟念不高兴了。
所以他连饭都顾不上吃,赶紧换了衣服往学校赶。
江传雨动作很快,到了学校还是午休时间,他先去小房间找,发现钟念不在,再转到教室,看到了趴在自己座位上的钟念。
青林住校和走读生各占一半,午休时住校生回寝室,在教室趴着的是有午休习惯的走读生,总共稀稀拉拉的十来个,并没多少人。
江传雨走到钟念跟前,发现他睡得正沉,便悄悄坐到了他身边。
钟念上辈子大概是只猫,什么时候都能睡着,在小房间里的时候,他会在晚上点的课间,听着走廊上的声响,呼呼大睡。
每天中午的午休更是雷打不动,有地方趴着就能睡,姿势千奇百怪,有时脑袋栽得过分了,还会压住江传雨的胳膊,让他至少半小时一动也不敢动。
但今天他的睡姿看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江传雨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傻子头埋得太深,把口鼻都捂住了,他怕他憋着气,轻缓地给他脑袋调整了一个角度。
这下,半张侧脸露出来了,连同眼尾清晰明显的泪痕。
江传雨不敢置信地凑近看,眼眶红,眼尾湿,是真的哭过了。
钟念哭了?
为什么?
谁欺负他了?
不太可能,他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一个小时前看着都很正常啊!
是做了噩梦?
很有可能
应该就是做噩梦了。
叫醒他吧。
江传雨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趁着周围没什么人,悄悄散出信息素,缓缓将钟念包裹起来。
这样会让他睡得舒服些,也不会做噩梦了。
没过多久,来上课的同学陆陆续续进到教室,徐婉走到一半,发现江传雨在自己座位上,愣住了。
江传雨看了眼完全没有苏醒迹象的钟念,朝徐婉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示意跟她换一下位置。
徐婉哪敢说不,轻手轻脚地拿了自己的书本,往曲桃身边走去。
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江传雨怕这些声音吵到钟念,把校服连帽衫的帽子给他拉起来,戴好,遮住耳朵。
不过同学进教室、上课铃、起立、坐下,这些统统都没打扰到钟念,他正沉在碧波荡漾的海里,根本不愿醒来。
毕竟醒来就要面对,雨神养了个小甜的事实。
所以他的潜意识不许他苏醒。
这是节物理课,讲评试卷。
物理老师是个爱抽人回答问题的,眼神扫到谁不专心,就叫谁。
钟念一动不动的睡姿也没逃过她的眼睛,一个粉笔头扔过去,语气严厉地叫人:
“戴帽子的那个,起来说一下第九题的解题思路。”
全班同学唰地转过头,想要看看抽中的是哪个倒霉蛋儿,就看到被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钟念,正睡得不省人事。
念哥这次惨了!
又要罚站了。
物理课他都敢睡觉,不要命了!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江传雨伸手,镇定自若地拉起连帽衫的帽子,戴上、起身,从容开口,
“第九题考的是黑体辐射强度与温度的关系,温度越高,黑体辐射的强度越大。”
!!!
全班加老师,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