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既然愿意将换瓦的事揽过去,苏溪也没有拒绝。 隔天一辆吉普车从不大的镇子上穿梭而过,立刻吸引了整个镇上人的视线。顽皮的小孩子直接追着车子跑。 吉普车一路未停,离开镇子直接朝着山的方向驶去,最终停在了采石场大门前。 苏溪正巧去见阿爷,告诉他这几天要换屋瓦。 刚到采石厂门口,就听到身后的车声。 她转过头来,车门打开一个看起来非常儒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朝着苏溪打招呼。 “你好,请问这里是叠石场的劳改队吗?” “是的。”苏溪回答。 对方听到后,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看起来也只是看到人随意找了个理由打招呼。 不过看到苏溪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劳改队门前,神色有些惊讶。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普通人对于劳改队应该避之不及,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那么请问张徳先老先生住在这里吗?” 苏溪摇了摇头,“抱歉,你说的这个人我没听过。” 这时候吉普车驾驶室的门打开,里面下了一个身穿着军装的年轻人。 “宗先生,张老给的地址就是这里。” 宗?莫非是宗执的亲人? 苏溪眨眨眼睛,随即又想到莫非这两人口中的张老指的是她认识的那一位? 那位宗先生挥了挥手,“小吴,咱们人生地不熟,还是先问问为好。”随即又转过头来,“小妹妹,不知道在劳改队能够做主的人在哪里?” 苏溪心里对对方的来意已经有所猜测,这二人应该是过来接张老的。 在这个年代,普通家庭拥有一辆自行车都很少见,更不要提汽车了。 能拥有汽车的都是政府以及国营单位。 像这种开着汽车过来接人的,不是家庭牛,就是单位牛。 苏溪想到那个傲娇小少爷宗执,早该想到能够在这种年代养出这种性格,怎么说来也应该家世不烦才对。最起码没有受到时代的波折。 “劳改队能做主的人是队长,我不知道他在何处。若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我认识的那位张老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小妹妹,你刚才不是说不认识张老吗?”那个小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苏溪,似乎在揣测她有什么目的。 苏溪直接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我又不知道张老的名字,你们要早说张老,我肯定开口说认识。” 那位宗先生看着苏溪耍脾气笑了笑,转过头对小吴交待,“你现在在开车子,我去接老爷子。” 小吴的神情有些紧张,“宗先生,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还是我跟着吧。” 宗先生扑哧一笑,“小吴,你当这里是哪里?而且人就一个小姑娘,哪来什么危险?” 小吴嘴动了动,看着苏溪已经走远的身影,不由闭上了嘴巴。 宗先生三两步小跑追了上去,等追上了苏溪脚步才缓了下来,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苏溪没想到张老今日就会离开,原以为还得有一段日子。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感伤,认识的人离开的越来越多了。 “抱歉,小吴担心我的安危,说话有些不好听。”宗先生摸了摸鼻头,追上来说。 苏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看得出来,这位宗先生的身份应该不平常,不然也不会担心安全问题。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之后一路上都未说话。 苏溪将宗先生送到张老那儿,也没有多留。 宗执看到她,照例讥讽一遍。 苏溪倒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不过走前告诫宗执让他小心一点,接下来会倒霉,倒是把他气得跳脚。 气完了宗执之后,苏溪才神清气爽去找阿爷说了修房顶的事,以及遇到来接张老离开的车子。 苏老头一听到认识的人离开,心里也不由叹了口气,“这几天,这里收到信的人越来越多了。有几个一接到信,当天就收拾行李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走了也好,说明国家总算是还了他们的清白。只是这里人越来越少了,已经没什么人气。”他只是感觉有些寂寥,不过对于这些能够离开的老伙计还是抱着祝福的态度。 苏溪安抚他,“阿爷你放心,想必剩下的人也会尽快找关系离开。到时候这个劳改队就会名存实亡,队上也没道理继续关着您,到时候我拜托周家,走走关系,就能接你回家了。今年一定接你回家过年。” 苏老头听了老怀宽慰,“好孩子,你有这份心,阿爷实在是高兴。” 离开采石场时,门口的吉普车已经不见。 苏溪知道张老应该跟着离开了,想到那张写这地址已经粉碎的纸张,她叹了口气。或许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见张老的机会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散了就是散了。 就算苦苦寻觅想要找回,也不是原来那个味。 苏溪也只是感叹一声,就在这一刻她鬼使神差的转回了头,再次望着不远处的山脉。 山还是那座山,最外围的山上,最起码有一半山体消失,变成坑坑洼洼一片。 她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看着那一片采石场,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短暂,转眼就消失。 随即她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看到大自然被破坏,心情不大好的原因。 不过,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会发生什么? 再次看了看那片山,还是那样,她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终她将那短暂的感觉抛在脑后,抬起脚往镇上走。 和周虎一起借了镇上大队的农用拖拉机,拉了两车的砖瓦回来。 之后在张婶的帮助下请了三个镇上的人,帮忙将屋顶翻新,至于塌掉一角的院子,也用重新拉过来的砖垒好。 三个成年人忙活,只花了一天就将这些活给完成。 苏溪管了两顿饭,每一顿都是白面馒头管够,两个大荤,两素一汤。 吃的帮忙的人嘴唇油光泛亮。 晚上回去时,苏溪将剩下的馒头全都给对方塞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白面馒头也是稀罕物。 对方推拒了两次,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你这孩子也太大方了。管了两顿荤腥已经够意思了,那还能让人连吃带拿?”人走之后,在厨房收拾的张婶数落她。 苏溪笑着回答,“好歹是过来帮忙的,再说一次蒸了那么多馒头,俺也吃不完。等明年俺还打算把泥土房给推倒改成砖瓦房,到时还得请他们过来。现在就当做提前交好。” 张婶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刚放了砖就要盖新房,你有那么多钱吗?”她虽然知道自己儿子跟苏溪一起赚了点钱,但赚了多少就不清楚了。 不过,看小溪有准备盖新房的意思,那说明赚到的钱不少。 这样一想,张婶就想到了自己小儿子,看来回去后得旁击侧敲一番弄清楚小儿子到底揣了多少钱。 苏溪一眼就看出张婶心不在焉,她在心底对着周虎说了声抱歉,然后开口说,“等冬天的时候,俺打算再赚一笔就能够凑够了。原本打算明年一起翻的,不过屋顶坏的太很,俺怕冬天出问题。才先将屋顶给换了。明年瓦可以取下来继续用在新房上。所花费都不过是请人多吃两顿饭。” 张婶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是,你家这房子都快成了危房,不把屋顶给换了,下雨下雪天确实有危险。” “对了小溪,小虎他大姨给他介绍了一户人家,明天准备去他大姨家的村子里看看女方。” 苏溪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她。 张婶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随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见张婶貌似松了一口气,苏溪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的笑容说,“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小虎哥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她心里有些尴尬,张婶说这些该不是误以为她跟周虎有什么吧? 看来自己真的不能跟周虎走的太近,她觉得自己年纪小,现在才15岁,应该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 然而却忘了,在这个年代十六七岁成家的不在少数。许多都是先成家,等年纪到了再去办结婚证。 按照她这年纪,就算她跟周虎没什么,但两人走得近,难免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去。 苏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张婶说,“这段时间多谢小虎哥了,要不是他,俺还得烦恼怎么去买砖瓦。对了,婶儿,阿爷还想俺继续读书,所以生意我都已经脱手,全交给小虎哥了。等小虎哥赚了钱,以后您就等着享福吧,很有可能他会在城里买房,到时候成了城里人,将你也接过去一起住。” 被苏溪这么一捧,张婶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对了,要读书是进初中吗?要不要找你大龙哥帮忙?” 苏溪摇了摇头,“阿爷说他会处理。” 张婶一点也不怀疑的点了点头,“也是,你阿爷可不是普通人,年轻那会儿可是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可惜后来遭了罪。”那么多达官贵人就算只留下一两个,那也是人脉,把苏溪弄进省城的学校,她都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