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爱这两个字仿佛带着点热度,烫得朱姨娘耳尖都红了。
三姐儿嚷嚷着,“姨娘害羞了。”嬉笑着跑了出去,可朱姨娘自己心里知道,她并不是害羞,而是不安。
沈规从不与她讲公事,可朱姨娘身为一个心细如尘的女子,总能从难以描述的细微波动中,体会他的情绪,揣摩他的心思。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些本事手段,却又不是十分的有野心,做臣子是最好不过,可有一点不好,他太自由了。肉身的自由这没什么,可心的自由,太难掌握了。
朱姨娘看着房里的一盆水仙花愣神,娇生惯养的东西,只开了几日就东倒西歪了,她唤了婢子进来,道:“爷今日是在家里歇着表情。你去拿些点心,我同三姐儿去看看爷。”
“爷在书房里,姨娘去了也留不久,不如晚膳时奴再去请爷。”婢子自作聪明的说,被朱姨娘扫了一眼,连忙道:“小厨房今日有八宝粥,奴婢马上去拿。”
八宝粥熬了一个早上,豆香米香枣子香交杂着,甜糯无比,朱姨娘让三姐儿端着,往沈规的书房走去。
路过元哥儿的书房时,母女俩进去给他也送了一份,严氏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元哥儿养在她身边,但也知道朱姨娘才是他的生母。
元哥儿待朱姨娘只有客气的,待三姐儿也比二姐儿亲近些,但亲近也亲近不过从小跟他养在一块的大姐儿。正因如此,严氏也放心让他们来往。
“呀,这陀螺你得了?!爹爹还是更疼咱们的。”三姐儿拿过那个匣子,打开来拿起一个赏玩用的玉陀螺。
她左看右看,不知怎的把陀螺摔在了地上,当啷一声响,元哥儿撇下汤勺就去捡起玉陀螺,不悦的道:“小心些,是爷爷给爹爹的。”
三姐儿哼了一声,道:“要不是我不玩这个,爹爹早就拿来给我了。”
“本就是男孩子的玩意,你在这同弟弟吃什么干醋?”朱姨娘见这兄妹闹起了别扭,就道:“行了,咱们看你爹爹去吧。”
她又对元哥儿柔声的嘱咐了几句,元哥儿身边伺候着的人,大多是严氏院里出来的老人,哪有半点不周到的,朱姨娘也不好说的太多,说多了,冷不防就有一双眼睛看过来。
元哥儿点点头,客套的笑了笑。
沈规正在书房里看属下递上来的陈情文书,见朱姨娘带着女儿来了,手里还端着吃食,便用胳膊肘挪了挪手边的一沓文书,给吃食挪出个位置来。
折子落了好几本下来,有一本半边在书案上,半边在地上,中间的纸张被扯平摊了开来,字迹一览无余。
朱姨娘目不斜视,三姐儿走了过去,帮着沈规拾起来收好,甜甜的说:“爹爹吃点东西吧。”
沈规一笑,端起八宝粥就吃了起来,朱姨娘规规矩矩的坐在离书案不远处的一张团凳上,三姐儿就站在沈规身边,玩一玩笔架上悬着的各支湖笔,又摸一摸镇纸。
沈规吃着粥,神色自若。
“喜欢?”见三姐儿捉着一支狼毫小头的湖笔翻来覆去的看,沈规故意捉弄道:“你字又不好。”
三姐儿撒娇道:“爹爹,笔不好字才不好啊。”
“拿去吧。”沈规搁下碗,三姐儿得了好,殷勤道:“我给爹爹再盛一些。”
沈规并不是很有胃口,还没等她拒绝,三姐儿已经掀开盅盖勺起粥来了。
朱姨娘站了起来,绕到沈规身前阻止道:“别盛了,你爹爹正餐吃的多,用不了这么些粥,哪里像你,整日的吃零嘴点心。”
三姐儿嘴上又要跟朱姨娘闹起来,手上也不知是怎么弄的,一下打翻了碗盏和瓷盅。
“这丫头!怎么冒冒失失的!”三姐儿听朱姨娘这样道,她又一贯是个毛手毛脚的,以为是自己失手,第一反应不是收拾,而是跟父母撒娇。
粥水滴滴答答的从书案上往下淌,流过的地方正是那个暗匣所在。
沈规背脊一紧,又很快松懈下来,依旧靠在椅背上,看着朱姨娘用帕子抹粥水,又自然地同三姐儿玩笑道:“糟财精。”
三姐儿又不依起来,撒娇个不停。
朱姨娘让人把碗盏和污了的地毯拿出去,对三姐儿道:“你啊,就不该把你这丫头带来歪缠你爹。”
三姐儿吐了吐舌,捏着那支湖笔对着沈规摇了摇,笑着同朱姨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