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朱病了,似乎还挺严重的。
郑令意很怀疑,在这国公府里头,有没有人会因为她病了而感到难过担忧呢?
不管别处有没有,反正在这东西两苑里是绝对不会有的。
每日的请安虽还是那般难受,但少了俏朱那张刻薄利嘴的羞辱,倒也好过了许多。
丹朱提拔了两个丫鬟上来,一个叫月枝,一个叫月桂。
月枝不大爱说话,但若是安和居外等候时,与旁人多交头接耳几句,她那双细长的眼睛就会扫视过来,直直的看着你。
月桂则像是另外一个俏朱,只是嘴皮子生的丰厚一些,性子也更加谨慎一些。
郑秧秧每日好好的出现在郑令意跟前,还与从前一样,一副清贵寡言的样子。
那日车厢中的失态,仿佛只是一个虚妄的泡沫。
万姨娘拖拖拉拉的小日子终于利索了,蒋姨娘也不爱搭理艾姨娘了,每每她来,蒋姨娘总是立马不舒服,要闭门谢客。
越是这般,艾姨娘就来的愈发勤快,她来的越勤快,蒋姨娘疑心更甚。
虽说蒋姨娘有了身孕不能侍寝,但郑国公也还是来西苑多些,在去万姨娘房里之前,总还是会来蒋姨娘房里略坐坐。
上好的松山毛尖,第一泡洗去浮尘,毫不留情的倒掉,第二泡在白瓷茶盏里散发着幽微而隐秘的清香。
这样的好茶,只有在郑国公来的时候,巧罗才能去晴哥那里讨要个半两。
“虽说嫡子金贵,但我还是盼着你肚子里这个孩子,老五还算过得去,可想要撑起国公府的这块牌子,却还是难了一些。老十那身子就不提了,剩下那个,我不说你也知道。”
郑国公大抵是晚膳时多喝了几杯,来蒋姨娘屋里的时候身上还有些酒气,人看着倒还算清醒。
巧罗笑着说,“奴婢去拿盘点心。”打开门见四下无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取了点心又匆匆回来。
郑令意将手里抓着的棋子哗啦一声倒回棋盒里,有些愠怒的想着,幸好这里是巧罗伺候着,今日他说的这话若传到鲁氏耳朵里,我们哪还有活路?
她与郑嫦嫦坐在蒲团上玩棋子,郑国公原先还以为她们俩在下围棋,倒还惊了一惊,后来才知道两人在玩一把抓。
抓一把棋子,猜这一把棋子里有几颗,谁猜的最接近,便得一粒糖豆。
郑国公瞧见郑令意小钵里的糖豆足比郑嫦嫦高出一指节,忍不住道:“你怎的也不让让妹妹?”
“那多没劲儿?”郑令意头也不回的说,郑嫦嫦也跟着摇晃着脑袋。
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郑国公竟然半点不恼,反倒看着这个圆鼓鼓的后脑勺,笑了一声。
蒋姨娘看似娇嗔,实则忐忑的唤了一声,“十五!”
郑国公挥了挥手,示意蒋姨娘不必在意。
他对这个女儿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出生那日,自己得个圣上的恩赏,允准他这国公爷的封号可以让嫡子袭承。
郑国公年轻的时候运道好,押对了宝,没费多大功夫就得了个从龙之功。可这么些年,他除却给几位皇子世子上过课,也再没什么旁的建树。
国公的封号迟迟未定世袭,他心中焦灼好似油烹。
那日听闻此封赏,自是大喜过望,恰巧听到郑燕如说西苑又多了个新妹妹,难得有兴致多问了几句,还赐下一个名字郑令意。
令,乃品德美好之意。
意,人于万物之观感谓之意,人于万物之态度谓之意。
令意这个名字,便是给男孩也够了。
郑国公还记自己让人去西苑传话之后,鲁氏显然不乐意了。
原先那些个庶女的名字都是姨娘们自取的,她们知道鲁氏不喜欢庶女太出风头,名字也取的土气,什么楚楚、秧秧、莹莹,听着与外头庄稼户的女儿没什么分别。
到底是没什么紧要的丫头片子,郑国公不曾在意,可自己心情好,赏下一个名字又怎么了?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可郑国公却不敢那样说,只好哄道:“令意,令意,令其合你之心意,可好?”
郑国公鲜少这样温柔小意的哄着鲁氏,鲁氏心下一喜,便也没有揪着这名字不肯放了。
郑国公给女儿取名字,为何还得看鲁氏脸色?
只因圣上这道旨意,若说有一半是看着郑国公勤勤勉勉,规规矩矩的份上,那么另一半,则是看在鲁维因的面子上。
鲁维因的功劳既不在朝堂上,也不在战场上,而是在阴私不可见光之处,暗地里赏赐可以多,但明面上的赏赐却没有由头,只能给了郑国公。
郑国公只知道他是替圣上卖命的,旁的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在鲁维因跟前少不得警醒几分,连带着对鲁氏在后宅的所作所为也视而不见。百悦yue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