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粉墙外,碧玉般的柳丝随风摇摆着婀娜的身子,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过。 碧蓝的天空中,白云几丝,似绵似絮。 和风轻吹,春景宜人。 孟韶正站在门口的柳树下,一会儿望望门里,一会儿又望望门外。她心里有些急,来得早了。 宋怀瑜和侯明都还没到。 等了约莫有一柱香的时间,宋怀瑜骑着马,身后另带着一辆马车来了。 他下了马,见侯明还没来,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他架子倒大,这时候了还不来,竟然让我们两个等他。” 孟韶笑道:“这不是还差一刻才到辰时吗?” 孟韶总是替侯明说话,宋怀瑜更不高兴了。 他皱了皱眉,哎!还是先忍了吧。反正今日,他会让侯明当场出丑,孟韶看了侯明那副糗样,以后肯定不会再理他了。 宋怀瑜又高兴起来,凑到孟韶跟前说道:“孟弟,一会儿咱俩坐马车,叫侯明骑马。这一阵子,我还没跟孟弟好好说过话呢。” 孟韶想了想,如果她跟侯明坐车,宋怀瑜骑马的话,车厢地方狭小,单独相处,只怕自己会被侯明的气势压得喘不上气来。要是她骑马,叫宋怀瑜与侯明坐车的话……只怕两人就要打起来了。 宋怀瑜的安排倒也妥当,孟韶就点了点头:“好啊。” 宋怀瑜高兴地咧嘴一笑,刚想与孟韶说两句体己话。偏偏侯明这个时候来了。 “宋兄,孟小弟,”侯明一拱手,“让两位久等了。” 孟韶一扭头:“啊!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宋怀瑜:“你谁啊……侯,侯明?” 两人皆瞪大眼睛看着侯明。 只见他脸上不知涂了什么,如玉的容颜变成了黝黑的糟汉脸,眉毛特意画过了,又黑又粗,嘴边还粘了一圈小|胡子。再配上他那一身胳膊上缝过的蓝布袍子,跟街上挑担拉货的贩夫走卒没什么两样。 宋怀瑜嗤笑一声,扭头对孟韶说道:“孟弟,你就带一个这样的书童去?为兄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孟韶朝宋怀瑜施了个眼色。她都跟他说了,侯明就是五皇子,偏宋怀瑜就是不信。侯明要只是个穷书生的话,作什么要故意打扮成这样?宋怀瑜以前挺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如今糊涂起来了? 也不知他回家问过五皇子的姓名没有。 孟韶急忙打圆场道:“有什么丢人的?宋兄不是连书童都没带吗?也没见有人耻笑过。” 孟韶总维护侯明,宋怀瑜心里气不顺,一拉孟韶:“我们上车吧,”又冲侯明道,“你骑马护在一旁。” 谁知侯明却伸手拦住了宋怀瑜:“不可。在下既然是孟公子的书童,自然应该随侍身旁。” 说着,一撩袍摆,率先上了车。 打扮成这副模样,他还是不要招摇过市了。 “你……”宋怀瑜气得耳根都红了,伸手就要去拽侯明下来。 孟韶怕两人打起来,忙挡在了车门前:“宋兄,你骑马可好?” 孟韶眼睛水汪汪的,明亮的眸子如闪烁的星子一般,望着宋怀瑜。 宋怀瑜的心一下就软了。算了,反正侯明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就先让他得意这一时吧。 车声辘辘。侯明自从上车后,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孟韶也没敢打扰他。 书院离孙家不算远,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孙文昌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宋怀瑜下了马,从车里迎出来一个清秀的少年,然后……又跳出来一个穿着寒酸,长相粗俗的高个子男人。 孙文昌愕然。那清秀少年他认得,上次在宋怀瑜别院见过,是宋怀瑜的好友孟韶。可那高个儿男子是……? 不过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他又伸长脖子朝后面望了望,见并没有再多出一辆马车来,不禁有些失望地问:“怀瑜,不是说云娘也会一块儿来吗?” 宋怀瑜上前,拍了拍孙文昌的肩:“放心,她要先到庙里转一圈儿,一会儿就到。” 然后又指着孟韶与侯明道:“孟韶,上次你们见过的。这位……是孟弟的书童侯明,孙兄可要好好替小弟招待一下啊。” 宋怀瑜朝孙文昌挤了挤眼,孙文昌立时就明白了。 昨晚,宋怀瑜连夜跑来跟他说,云娘明日会来,但是他得替他办一件事:治一治孟韶那个不听话的书童。 孙文昌虽然不明白宋怀瑜干嘛要治别人的“书童”,但他心系佳人,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孙文昌又看了侯明一眼,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孟韶与孙文昌拱手见过礼,一行人一同往府里的后花园走去。 孙家也是世代为官的簪缨之家,整个宅子造得甚是精致。前面屋宇重重,飞檐斗拱,端庄大气,待转入后园,却又是楼台亭阁,游廊花苑,精气秀美。 孙文昌头前带路。宋怀瑜跟孟韶并排走着,边走边指着各处的景致给他看,侯明则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待众人走到一个水塘边时,忽听身后一声惨叫,接着是“扑通”的落水声。 孟韶急忙回头,只见孙府的一个家人掉到了池塘里,双手正奋力地划着水。 而侯明脸带冷笑,悠然站在一旁。 孙文昌一看事情不成,有些愧疚地瞅了宋怀瑜一眼。也不问怎么回事,只叫人赶紧将人捞上来。 侯明却是冷冷一笑,弯腰从脚下捡起一根竹竿来,扔到了孙文昌跟前:“这就是你们孙府的待客之道?” 孙文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位小哥儿说哪里话,不过是一根竹竿,许是下人们不留心落在这儿的。” 宋怀瑜瞪了孙文昌一眼,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不过是趁侯明不备,将他弄到水里而已,竟然还叫他躲过了。 不过他是一点儿都不把侯明放在心上的,嗤笑一声:“你算是什么客人?不过是一个书童而已!” 孟韶一看这情形,大概也明白了。必定是宋怀瑜想要捉弄侯明,叫孙文昌安排的。谁想侯明身手好,非但没掉进水里,反而将害他的人弄了进去。 这下孟韶真恼了。侯明既扮做了她的书童,捉弄他,不就是打她这个“主人”的脸吗?再一个,侯明可是皇子,真要害他落了水,以后秋后算帐,她、宋怀瑜还有孙文昌,只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孟韶怒目圆睁,瞪着宋怀瑜道:“侯明是我的书童,怎么就不算客人了?既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说着叫了侯明,转身就要走。 宋怀瑜一下子急了,伸手扯住了孟韶的衣袖:“孟弟,是我说错话了。侯明自然是客人。” 又冲孙文昌嚷道:“孙兄,你这些下人怎么如此不经心?是该好好管管了。” 孙文昌心里直翻白眼,脸上却是陪着笑,谁叫他有求于人呢。“怀瑜贤弟说的是,等把他捞上来,为兄一定会严加管教的。” 等把水里的人捞上来,孙文昌吩咐拉了他下去挨板子,这件事就算完了。 孟韶知道侯明来孙府是有正事的,自然也就不再计较。 却不想小径的另一边,婆子领着郑晴容走了过来,正看到了这一幕。 她见这一众人里,孟韶长得最是斯文清秀,又听宋怀瑜叫他孟弟,不禁起了心思。问带路的婆子道:“那位姓孟的公子是何许人也?” 婆子摇了摇头:“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也不认得。不过跟着宋公子来的,大概是宋公子在顺明书院的好友吧。” 郑晴容一听说是顺明书院的,又添了几分意动。 孟韶一行人到了后园,只见满园的桃花,各色各样,有深粉的、浅粉的、绯红的、纯白的,有重瓣的,也单瓣的。迎着朝霞盛放着,如云似霞般。人置身其中,如入仙境。 更妙的是,还从外面引了活水,曲折蜿蜒,在园中流过,更是别添了几分情致。 园中坐位已经摆好。正中间有一座亭子,已经布置好了,是准备给苍龙公子舞剑的。亭子两旁各摆了小桌,男客在东,女客在西。 孟韶这边落座不久,西边席上,孙家二娘子孙文慧带着三娘子孙文婉一块过来了。没多会儿,婆子领着郑晴容也过来了。 孙文昌见宋怀云还没来,有些着急地看了宋怀瑜一眼。 宋怀瑜正恼着他呢,扭脸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孙文昌讪讪地笑了笑。 转身隔着亭子冲孙文慧等人拱手见礼道:“二妹,三妹,郑姑娘。” 又指了指宋怀瑜和孟韶道:“怀瑜贤弟,这位是孟弟孟韶。”其实宋怀瑜经常来,孙家二位姑娘都是认得他的,主要是介绍孟韶。 孙文慧微蹲身子,福了一福,也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这是我三妹妹,这位是郑姑娘。” 听到郑姑娘三个字时,孟韶心中就惊跳了一下,低头小声问宋怀瑜,“这位郑姑娘,可是郑佥事家的?” 宋怀瑜点了点头。郑晴容怎么也来了?他有些头疼。今儿他还想着撮合孙三娘子与孟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