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勇知道在说他,便是忙点头,还偷瞄了一眼貌美如花的甄宓。
童虎提笔写了起来,方勇认真看着。
方勇干咳了一声,道:“无题?哎,无题?”
“什么意思?”方力急问。
方勇笑着耸了耸肩:“童公子写的就是无题,没题目吧。”
这其实有点尴尬,今天来的文人很多带了自己的诗词过来,题目大多都拟定了。而厉害的文人,即便当场写,总也能写出题目。
所以这个无题说明童虎平日没有练诗,临场发挥,却又不知道写什么题目,实在尴尬。
有的人都已经笑得没兴趣看他笑话了。
但大部分人还是想把这个笑话看完的。洛梅忍不住按着自己的额头,都为童虎感到着急,甄宓却有点安心,至少他没有因为别人的排挤动怒,而是顺了这群文人的意思,即便献丑也在写了。
甄宓心想:“罢了,毕竟这不是他的专长,总不能拿来和曹庆他们相提并论,只要别把情绪挂到脸上,便算是稳住了。”
今天的场面,大部分人是挡不住的,童虎能有这样的表现,在她看来确实不易。
只听方勇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还挺押韵的,怎么是七个字呢?”他不自觉地说了后面的话,谁都知道是他多嘴。这时的汉诗大多是四言和五言的,童虎直接用了七言,显得极为随意,普通人不敢做的。这样做你首先就是破坏规矩,容易遭人唾病。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这七言句很押韵,而且好像是情诗。此前一直很少说话,做过一首诗,为人称赞也只是笑笑的丁毅动容道:“好奇怪的词句用法,写得有意思,太有意思,方勇快念下去。”
他在东武阳的才名屈居曹庆之下,虽说文无第二,质量两人都差不多,但诗词的产量曹庆要压他一头。不过在场的人也都是要给他面子,知道他的能力,听他这么说,众人进一步认真审视童虎新奇的词句。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方勇脸上的坏笑早就没有了。原本他觉得童虎在乱来,不会写也不该写七言,但这七言又很不简单,把意思融会贯通后居然字字珠玑,没有一字是废话。
而且汉四言、五言是不讲究格律的,用韵、平仄、对仗都不怎么讲究,而童虎这七言把七律的讲究都放在了里面,与众不同,又似乎高出一筹。而且这是一首情诗啊,不讲究也有不讲究的好处,随性自然,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就是了,何况当事人就在现场。就好像你要向人告白,你以最简单明了的方式把话说给对方听了,谁能不懂。
听到这里,方力的表情都僵住了。有些人甚至脸色发青,心里没了着落,感觉情势出了什么问题。有的人由于反复读着这几句诗词而沉思冥想。
王茁也一直在按照韵律敲打着几案,看方勇不知为何停下了,忙道:“继续!”
童虎已经写好了,放下毛笔。
方勇忙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沫说:“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方力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正在思考的甄宓,又了看看曹庆。
曹庆张着嘴,似乎在说话,又没有声音,就好像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奇怪意境中,还未来得及消化此时所发生的事情,特别是那首诗所带来的冲击力。
甄宓不断念着:“……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脸孔已经由不得红了起来。
“怪哉,好诗。”不知谁第一个忍不住说了出来。
“确实好。”这群文人才子彼此开始点头。
不过方力皱着眉道:“也太好了一点,好怪的格调……难道曾有高人指点?”
其实这话和刚刚王茁的话差不多意思,就是在说:“你怎么可能写的出来,买的吧!”
方力是知道的,他请的这些人,有的也是富贵人家,确实是买诗词来的。但这与他无关,今天的核心是让童虎出丑,反衬文人的风采,让甄宓知道谁才优秀。
丁毅笑道:“这诗词很应景呢。”
方力耸了耸肩道:“怕是准备多时……”
王茁一掌拍在几案上,众人都惊得看了过去:“大胆,大胆,这七言却不同凡响。刚刚老夫是错言了,以此诗才,以刚刚不经意间谈起的太平道之事……不可能同时为这两件事都有准备。而这不同凡响的诗才,恐怕当朝能做出来的也是屈指可数,何以有人会给一个商人作诗,绝无可能。”他盯着童虎,激动地抬手指了过去,“只可惜你好好的一个书生,不图报国,居然苟且营商……此诗还是一首情诗,你虽有奇才,在此场合言及情诗,你这……气煞老夫,望你及时悔改!”
王茁生气地起身走了,方豪忙追了上去。
方豪道:“王兄何以如此生气?不如坐下……”
王茁气呼呼地一路走到府门时才站定,道:“如此才子居然弃笔从商,简直有辱斯文,简直……简直社稷不兴,冀州之耻啊。当今世道有乱,上不恤民,下不重德。好好的奇才经商,方县令你倒是说说。”
“勿要生气,待我与他再聊聊,把他归到正途来。”
“如此甚好,否则你一县之长是有责任的,难辞其咎。”
方豪听得咧开嘴,王茁说的太严重了,但他和文会的年轻人一样接受到了同一个意思,那就是说童虎见识过人,文才过人。
王茁根本不知道童虎和甄宓的事情,所以认为童虎在这样的情况下写情诗是有辱斯文。而在场所有人,包括洛梅、甄宓可都是清清楚楚。童虎这首诗是写给甄宓听得,无名的意思,显然是说明无需名字,你心里明白就好。
让人自己去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