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别瞒我了,你跟局里签的承包合同我瞄过一眼,里面有销售的提成比例,根据你最近的业务,我一眼就能算出来!这时候了,你就别猪鼻子插葱了!”母亲看着眼前这个被揭穿了谎言的小孩一般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
“老鲍你不清楚,厂里现在急需胶印机,我们跟上海的胶印机厂签了合同,代卖他们的机器,现在借鸡生蛋,可以用样品来干活,但人家要万块定金,我们已经全付过去了!”父亲咬牙切齿的说。
“你把本来属于咱家的奖金都贴给厂里了!”母亲一下子站起来盯着父亲,“你不管不顾的把咱家的钱贴给那个属于公家的厂里,你,你他妈的是个混蛋!你他妈的对得起谁?我们娘仨跟你吃糠咽菜,你拿家里的钱去贴补公家!”母亲气的浑身哆嗦,恨不得抽父亲两巴掌解气。
“老鲍你给我坐下,你给我坐下,谁说叫贴补公家了,这叫借,借给公家,不是送给公家了,有合同保证呢,有合同呢,你不是偷看过了吗!”父亲被母亲吓了一跳,“咱现在不是想办法吗?想办法,不要吵架!”
“那你说那千块怎么办,让李然去读17中?我不甘心啊!”母亲坐在椅子上,用拳头锤自己的胸口,“他这几年一直在进步,我相信他一定是那百分之十里的!”
“这样,办法总是有的,我这么想的,”父亲又在屋里转了这么十几圈,“厂里的钱现在是一时半会拿不回来了,这样,先凑凑,把千块交了,不对,加上老大的学费生活费,得一万块,借,借出来!”
“怎么还,怎么还,这个是重点!”母亲盯着父亲的眼睛。
“看,我是这么想的,文忠不是县里做冷冻厂厂长了吗,以我跟他的关系,我去赊点肉来卖,先卖再给钱,这是第一;第二,我们厂里有个客户是生产杏仁露的,现在杏仁露不是挺火的吗,他们那个便宜,一升装的才顶人家500毫升的价格,这是零售价,我去谈个经销商进货价来,估计也能挣点钱,也先赊着卖,等咱们赚了点钱,那个酒魂酒现在我战友、老乡、同学都挺认的,我不是认识他们那里的乡镇企业局长吗?让他搭个桥,咱们进点货卖,那个利润大!”父亲抓住母亲的手,“你看,办法总比问题多!”
文忠是父亲从小长大的发小,关系最好,中学毕业后一直留在老家县里,现在是县里著名企业家,管理的冷冻厂产品出口到了俄罗斯,开始创外汇了,是县里的风云人物。而酒魂酒是父亲当兵时的战友回到湖南后给父亲寄的本地特产,后来父亲去看战友的时候,战友叫来了乡镇企业局的局长作陪,对方也是希望把本地的产品推到全国去。在那个年代,民营经济刚刚要开始兴起,绝大部分人不愿意放弃铁饭碗来做生意,一方面是没有钱,二是风险太大,看来父母要被逼上梁山了。
母亲也站起来了,这是个坚强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的家被任何困难压倒,而一旦决定了,她瘦弱单薄的身体里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老李,你要答应我,那两万块你最后一定要给我要回来。”母亲心心念念的不忘那被父亲投入到公家的两万块。
“是是,你放心,我说话你还信不过吗,咱们挺过这一关,老大也要上大学了,老二也上了B高中,咱们家双喜临门啊,这么欣欣向荣的家,什么困难都是纸老虎,就算是真老虎,也怕你这个豹子谐音母亲的姓!”父亲做了个鬼脸。
“噗嗤!”母亲笑了!
“那咱们就说定了,让老二去读B高中,给孩子最好的教育!”父亲拍拍母亲的肩膀。
“那不是我儿子吗?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会说不吗!”母亲无奈的摇摇头。
正在这时,我推开了门:“爸妈,我不去B高中了,我去17中,你们不要费这个劲了!”
看着红肿的眼睛下,依然挂着泪滴的我,父母吓了一跳:“然,你不是出去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妈赶紧走过来,用手在我脸上呼啦了两下,帮我把泪痕抹干。
“我不去B高中,我跟你们说一声,这是我最后的决定!”我依然很倔强。
“啧!”父亲嘬了下牙花子,“为什么不去,是怕花钱还是怕去了跟不上?”父亲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
“就是不想去,去了也是丢人!”我的脑子还是僵的,也不想去想更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