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没有称之为家的地方,甚至连家的影子都没有。
阳昕抱着初来乍到的旅人心态,度过了最初的几日。
直到今天,在殉日族满怀向往与悲伤的追忆中,她真切地体会到,那个碧海蓝天青山绿水的世界,那个有阿娘在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昨日的一幕幕于心底重现,她恨不得回忆起那鲜活的每分每刻。
不能忘记,至死也不能忘记,我曾活在一个怎样光明而生机的世界,那是我存在的印记,是我灵魂的故里,也是维持我之为我的东西。
结束祭坛仪式后,伊洛斯重新换上平日的衣服,聚落的草地上篝火和人流攒动,他寻觅着阳昕的影子。
他看到一个娇小的黑发少女,像刚出生的幼兽般将头紧紧埋进双臂中,蜷缩在岩壁暗处的角落。
“阳昕?”伊洛斯试探地叫了声名字,少女此时一反往日的无畏坚强,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嗯。”阳昕没有抬头,压低的声音带着一分沙哑。
伊洛斯走到她身边轻轻座下,靠近她的耳边,垂下睫毛静静凝望,他感受到少女略带湿润的味道。
“你哭了吗?”
轻柔入骨的声音像和煦的微风流入阳昕的耳中,在她内心的悲凉旷野中洒下几缕阳光。
“说出来你会不会笑我。”
阳昕一直回避着让别人看到自己丧气的模样,可这一次实在忍不住了,她想倾诉,想确认,想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她害怕自己只是一场叫做“阳昕”的泡影,是一个艰难求生的奴隶少女所做的强大幻想。
伊洛斯的心头悄然一动,他不自觉地将右手贴紧了心脏,像要按捺加速的悸动,也像是在做一个宣誓。
“我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事,若你愿意的话,我会尽可能为你印证。”
听到伊洛斯的回答,阳昕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地释放,喘出放松的鼻息。
“我叫阳昕,来自万年以前的地面世界,你和族人们守护的并不是幻想,那是人类的真实历史。”
“所以你并不是角斗士?”
阳昕点了点头。
“我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我的国家很漂亮,比这里漂亮多了,啊,我不是说这里很丑,你的聚落是这里最漂亮的,但是我的家乡还要更加”
“所以你是想家了吗?”
被人一下说中了心事,阳昕反射式地抬起头犟声道:“才没有!”
伊洛斯别过脸不停轻笑出声,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面小圆镜,递给了阳昕。
镜子里映出阳昕因为痛哭流涕让妆融了一片的大花脸,眼皮被蹭出了一圈红晕,嘴角也抹出了两道一上一下的大粉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