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日头高照,温暖的阳光从离地一人多高的小小铁窗外投进来,把充满霉臭味儿的囚室稍稍转化了几分自然清新的气息,聂尘把身子挪到柱状的光线底下,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隔壁的颜思齐也在做同样的事,县狱里没有早饭,两人如光合作用的花朵,靠阳光来慰藉饥肠辘辘的身体。
虽然因为昨日的隐语,两人没有说话,不过期间颜思齐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瞥着眼神。
他原以为,希望破灭的年轻伙计应该一蹶不起、惊慌失措,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推墙砸地,一般绝望的人呢都是这样干的。
但聂尘却没有这样的表现,反而像个淡泊的老僧,躺在地上老神在在,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翘一翘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思齐起初愕然,想了想后,继而了然。
“破罐子破摔了。”
他笃定道。
中午时分,胖瘦双煞又来了,提着饭桶放饭。
跟两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探监最多两刻钟,别让我俩为难。”胖牢头说:“按规矩没审的犯人不许探监的,我俩冒了很大的风险。”
来人连连点头,赔笑着表示知道了。
瘦牢头接着道出下文:“有啥话快着点说,超时的话要加钱哟。”
来人点头如鸡啄米,表示清楚。
胖牢头一指聂尘牢房的方向,来人望了望,径直就过来了。
“聂兄弟。”他趴在木栅上,轻声呼唤。
隔壁的颜思齐假装睡觉,却竖起了耳朵。
聂尘走到木栅边,与外面的人隔着木栏相对,低声道:“一官兄,辛苦你了。”
郑一官打量了牢里的环境,摇头说道:“我不辛苦,你才是受苦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狠毒,设计要整死你。”
他用力的扳扳木栏:“你放心,翁掌柜一直在找法子,要救你出去!”
聂尘晒然一笑:“不必安慰我,东家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郑一官牙齿咬了咬:“.…..他不救,我们救!”
“这不怪你舅父,案子证据确凿,要想救我难上加难。陈家想用我做筹码逼他让步,东家救我就等于上当,靖海商行立足澳门挺不容易,不会为了一个伙计而陷入被动的。”聂尘道:“他都没办法,你们就更无法子可想了。”
颜思齐脸朝墙壁,心里道:这小子倒是想得开。
郑一官果然急了,道:“没法子也要救你,衙门里的人说,你这罪名至少要判杖击八十,就算能活下来也得残废,怎么能……”
“不要急,一官。”聂尘打断他的话:“我若是判杖击,那妇人是不是一样也要判杖击?”
“呃……”郑一官怔了一下:“应该是吧。”
“她是祸首,摆明了诬告,难道为了得一点银子,会甘愿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聂尘道。
“这个……”郑一官迷惑的问:“你管她作甚?那贱人定然是和衙门钩挂好了的,一定不会死。”
“不是要管她,只是随口说说。”聂尘朝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又送吃的,又进来探监,这两天花了不少银子吧?”
“银子是翁掌柜支度的。”郑一官答道:“东家对用钱倒是没有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