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混成的追踪队伍层次很有讲究:最前面是两条军犬以及骑着脚踏车的两名训犬员,另有三名北平市警察局的警察同样骑着脚踏车伴行指路与他们相隔十米开外跟随的,是三辆三轮摩托车,搭载着九名全副武装的北平宪兵队总队的宪兵摩托车的后面,则是两辆轿车,第一辆为宪兵队总部特高课的课长及手下,第二辆为宪兵队东城分队的队长及手下车队的最后是一辆军用卡车,乘坐着宪兵队东城分队的武装宪兵和便衣宪兵,中间还裹挟有两名目击证人:燕京大学哲学系大四生韩隆恒,中国驻屯兵团司令部中佐参谋松岛。
整个追踪队伍,以军犬为先导,一切“唯其狗首是瞻”。
坐在第一辆轿车上的柳生课长,心里清楚那些遗留在煤渣胡同口外、东四牌楼大街上的血迹,最长没超过五十米再往前寻觅,人的肉眼已经很难发现了:今天北平的风沙格外大,血迹如果面积微小,非常容易被沙尘所掩盖。
所以,这条线索能否追踪成功,已经完全取决于那两条德牧军犬的嗅觉。而自从追踪启动,至少截止到目前,整个队伍的脚步还不曾停下,说明两条军犬持有着清晰的嗅源。
追踪队伍最后面的那辆军用卡车,车厢用苫布围成了封闭的顶棚,此刻,在这车棚内,燕京大学学生韩隆恒无疑是最痛苦的人。这痛苦源自两方面,其一是被日本宪兵用棍棒敲打过的右膝盖,其二则是最深处的灵魂。
已经被打瘸了的公子哥韩隆恒,今天遭受到的精神打击是更巨大的。煤渣胡同口射向插有五色旗轿车的密集弹雨,让他心惊肉跳现在他已经知悉遇袭的乃是行政院长王克敏的车队这意味着父亲大人乘坐的插有同样的五色旗的轿车,随时会成为下一个袭击目标。
而更让他悲痛欲绝的是,当他向抓捕他的日本宪兵们、亮出了家父教育部次长的高贵头衔之后,对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其实施了殴打。这使得韩公子哥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如父亲那样的临时政府之高官要员,在日本人的眼中,根本就是毫无权威与尊严可言!
现在,早已屈服于刑具之下的韩隆恒,甚至对父亲能够营救自己出去不抱了什么希望,他只期待着日本人很快抓住那帮该死的行刺者,从而尽早放他离开煤渣胡同里面的那座魔窟。
突然,紧挨他坐着的一个宪兵队便衣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就用日语朝对面的另一个便衣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说笑的同时还用手指点着韩隆恒以及车内唯一的一名日军军官。
莫名其妙的公子哥,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那名军装笔挺的日军军官显然听明白了,他先是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随即也朝着韩隆恒咧开了嘴笑,脸上并且露出了一股淫邪之色中国驻屯兵团司令部参谋松岛中佐,迄今为止在华北已经服役了三年之久,因而颇会说几句生硬的汉语。此时他抬起伤残了三根手指头的右手,对韩隆恒竖起了大拇指:
“你的、表妹,人大大的漂亮,我的喜欢!你和我这里相遇、很巧,我们、还有你的表妹,可以成为朋友!”
起初还听得有些发懵的韩隆恒,猛然间脑子嗡的一声,心跳加速、面无血色坐在对面的这个日本军官,竟然极有可能便是在新元饭店强奸自己表妹冯若彤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