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急又痛的救国会会长,先是仔细查看了爱徒的伤情,然后才开始询问原委。
由于此事涉及到了昨晚在新元饭店部署的抛撒传单的行动,刘立民便从头讲起,参与了该行动的张远和关金文则在一旁略做补充。当然,他们三人按照事先的密议,隐去了饭店舞厅女盥洗室里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说因意外发生一宗命案,引发伪军警到场,抛撒传单的行动未能来得及执行,传单当晚也不得不暂时藏匿在了舞厅内。
及至听完,李衡天不禁怒气勃发,当着所有与会者的面,毫不客气地质问三人:“今天白天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回到新元饭店取传单的行为,谁批准了?!”
刘立民、张远、关金文面面相觑,心怀鬼胎的他们自然不敢多语。恰在此时,一名女生从校医那里取来了消毒和创伤药,开始给刘立民受伤的手臂包扎,这无形之中为他们解了围。
疼得嘘气咧嘴的刘立民,仍然不忘偷眼打量已经退到一旁、与富明伦低声商议着什么的李先生,心底祈祷这一关能够蒙混过去。刚才在王府大街上冒死逃脱的一幕,比之昨晚的惊险毫不逊色从后面追赶他的伪警察,吹响了哨子召唤同类,结果从刘立民骑车狂奔的正面又扑上来两个警察,试图拦截。辅仁大学校田径队出身的学子,在这一刻展示出了良好的身体素质,强行从警察的身手中突了过去,旋即拐入了一条胡同。
但也正是在拐入胡同的一瞬间,脚踏车因速度过快,失控撞上了胡同的墙壁,刘立民的左臂在青砖砌就的墙上重重磨擦了一米多远,他拼命操控平衡才没有摔倒。只是肘弯不仅就此受伤,更导致挂在这一侧车把上的提包滑落在地,里面的传单有不少撒了出来。
逃生要紧的刘立民,自然无力再顾及提包和传单,忍着剧痛继续骑车冲向了胡同的另一端出口,最终从伪警察的追捕中成功跑回了这里。
而当时就在王府大街路边负责接应他的张远,则因为徒步奔跑终究没有脚踏车快,不久就与刘立民失散了。等到他跑回学校、得知好朋友已经脱险归来,一颗悬吊着的心才落了地。
这一突发状况,无疑又加剧了迫近救国会的危机,与副手富明伦紧急磋商了一番之后,李衡天立即主持开会,会上宣布即日起暂时停止一切对外行动,直至对安全态势重新作出评估。
“这是纪律,所有会员必须无条件执行!”救国会会长声色俱厉:“尤其是刘立民,今天已经在伪警察那里暴露了形象,他们还会从丢掉的反日宣传传单上猜测出其身份会后你们三个留下来,我有话问!”
李衡天一面说,一面就出手指点着刘立民、张远以及并非本校弟子的燕京大学会员关金文。
很快,同为救国会会员的男女学生们,就在这紧张凝重的氛围中散去了,会场只剩下李衡天、富明伦以及闯了祸事的三名大学生。
就在刚才,富明伦还向救国会会长通报了今天新民报刊登新元饭店昨夜发生命案的新闻一事,这再次触动了后者的敏感神经白天他和一些教师被校务处找去开会,因此还无暇浏览今天的报纸。
“昨晚那起命案,你们了解多少?到达现场的军警们盘问过你们吗?”
李衡天单刀直入,毕竟,命案发生在他的会员们正要执行行动的同一地点。但直到此刻,他也未曾意识到,面前的这三个年轻人,竟然就是那起命案的直接参与者!其实,此刻他最后悔的还是草率批准了昨晚的行动、而他本人又未能亲临现场指挥现在想来,昨晚伪政府教育部在新元饭店举办的鸡尾酒舞会,由于总长汤尔和的临时到场这是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军警宪特的安保措施想必严厉,在那样的环境中执行抛撒反日传单的任务,本身就是冒险之举。幸亏被意外事件所阻止,否则,面前这三名学生很有可能在昨晚就已经出事!
“我们没受到盘问,”同为辅仁大学国文学系的张远应声回答自己的老师兼领导:“警察特务们到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跑掉了。”
李衡天先是点点头,继而又猛然一怔:“什么?你们先跑掉了?那起命案发生的时候,你们知道?”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这一次急急答话的是燕京大学物理学系的高材生关金文,他不仅语气急,更添加了乱摇的手势。
这一反常之举,瞬间引起了救国会会长的警觉,他同时注意到,刘立民正在拿急迫的眼神阻止胖胖的关金文说下去。
“怎么回事?!”李衡天当机立断,出手拍击了一下桌子喝问:“你们在隐瞒什么?”
说走了嘴的三个小家伙,顿时呆住了,惊惶之色写在了他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