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希恩他是一直知道的?”莉莉安捂着嘴有些不敢置信,“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子爵应该是回想起了一些事吧。”老管家的神情变得很是悲切,“狄妮亚小姐是老爷从东洋带回来的,因为那时老爷和夫人已经有婚约了,所以狄妮亚小姐就成了老爷的情妇。不过在十五年前,一场大火夺去了狄妮亚小姐的生命,希恩子爵侥幸活了下来,可也落得现在的一身毛病。”
“大火?为什么?”莉莉安失神,“当时没有魔法师在场吗?”
“那不是一般的火焰,是极强的魔法。因为一般的水根本无法将浇灭。我记得赶去的时候,整幢房子都被火舌吞噬了,地上都是焦灼的黑印。”
“魔法?故意的?是谁做出如此过分的事?!”
“这个——”老管家欲言又止,“当时除了狄妮亚小姐和希恩子爵外,还有艾瑞克斯少爷了。”
“艾瑞克斯也在?”莉莉安震惊。
“是的,艾瑞克斯少爷是被老爷完好无损抱出来的。”老管家声音艰难,“因为魔法不会伤害施法者,所以当时猜测是艾瑞克斯少爷天赋失控造成的。”
“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莉莉安像一尊正在融化的冰雕立在原地,她愣愣得望着眼前那方方正正的油画像,内心坠入煎熬无比得绝望之地。
***
璀璨夺目的水晶灯下,绚丽斑斓的礼服裙随着少女们的轻拥摇曳着,如仲夏夜飘香的诗意花园。
希恩拄着手杖站在二楼回旋的铁栏杆边,默默注视着大厅中央被簇拥着棕发少女。
“希恩,你不下去吗?”艾瑞克斯从房间里出来。他换了一套参加舞会的白色正装,今晚他受到莉莉安的邀请,要在宴会上用钢琴为在座的淑女们弹奏一曲。
“在过一会儿吧。”希恩偏过身,打量了下艾瑞克斯,微微点头,“白色很适合你。”
“咳,是吗?”艾瑞克斯有点不自在抓了下头发,随后站在希恩的旁边,一同望着正下方的大厅,“莉莉安竟然邀了这么多人,真是有点紧张,其实我不怎么擅长弹奏钢琴。”
“你今天准备演奏什么曲目?”
“《少女的祈祷》。”说到这,艾瑞克斯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希恩似是随意发问。
“这曲子实在让人头疼。中间有一段连音,可能是我太久不碰琴生疏了,练习时,我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打结了。”艾瑞克斯抬起手,指尖在栏杆上敲击着,发出叮叮叮地轻响。
“你指法错了。”
“嗯?”艾瑞克斯微微愣了下,还未回过神,冰凉的指尖就分别在了他无名指和食指的关节处轻轻敲了下。
大概是男人的指尖太凉了,艾瑞克斯身子不可见得颤了下。
“这两根手指换位,后面会顺畅很多。“希恩又在栏杆上演示了一遍,苍白的手指动作意外的轻巧干脆。
“你会演奏钢琴吗?”艾瑞克斯神色流露了一点惊讶。
“嗯。”铁面后,希恩的眸子沉了沉,“来庄园后,有上过乐理课。”
“一定是母亲逼着你学的吧。”艾瑞克斯像是想到了什么烦闷的事,皱着眉头,“做贵族真的很麻烦,需要遵守很多没必要的规矩,有时候简直就像背着壳的蜗牛一样傻。”
“嗯……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等艾瑞克斯抱怨完,他忽然发现男人正沉默地望着他。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希恩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你会抱怨。”
他以为像艾瑞克斯这样顺风顺水的人生赢家,应该是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要是人就会忍不住抱怨的。”艾瑞克斯嘴角露出一点苦笑,“我觉得承担别人的期许是件很累的事。就像父亲,似乎十分轻易得就相信我了,理所当然觉得我一定能给卡贝德家族带来荣耀。但其实,这事我自己心里根本没什么底……”
“没底也要做到,真是有些强人所难。”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希恩问。
艾瑞克斯被问得发愣,“因为…这是他们托付给我……”
“这只能说明你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希恩淡淡说,“况且他们自己也做不到的事,你做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吗?”艾瑞克斯喃喃说,“做不到也不要紧吗?”
他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有人和他说,做不到也没关系。
“这是希望,不是负担。”望见底下提着琴包的绅士,希恩收回目光,“艾瑞克斯,似乎到你下去演奏的时候了。”
“这么快!”艾瑞克斯陡然回神,理了下自己的仪态,和希恩点了下头,就沿着灯光闪耀的痕迹走下了楼梯。
合身的白色礼服衬着男人格外英俊,一举一动宛如优雅尊贵的王子,惹得下面的淑女们面颊泛红,心动不已。
“你倒是对他意外的温和,不是他的到来,才让你落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的吗?”金发男人揣着一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倚在栏杆边轻轻晃着,血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转出深深的漩涡。
“能让自己狼狈的只有自己。”希恩注视着底下坐在钢琴边挺直腰背的身影,“他不是原因。”
“这可不一定。在别人眼里,你们两个人就是最适合拿出来比较的。”男人握着酒杯在嘴边抿了抿,“想来在他未归来之前,在你不知道的背后就早有这样的议论了吧。用消逝的太阳和现存的砂砾相比较,人们的内心可以收获更多的快慰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