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夜过去天地铺了一层茫茫的雪,唯有露出灰色的高楼建筑,像是一棵棵树耸立在冰雪世界里。
人踩上雪地有喀嚓喀嚓声,压实了雪,依旧不见底下的浅褐色路面。
郝芊芊呼出温热的白气将寒冷的空气吸进肺里。下巴是冬天最易感到冰冷的部位。郝芊芊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将一部分的脸埋进温暖的绒毛里。
刚下楼,一段路还没走远多久,目光就忍不住落在秦歌的脚面上。
贞娘鬼魂飘飘在空中宛如水里衣裙和每根发丝都自带缓缓浮动如波浪一样的效果稍一加快速度,就像鱼儿矫健地往前冲。
而秦歌,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后脚跟着前脚落,却一点印记都没留在雪上。
郝芊芊忍不住好奇问:“恶灵等同于鬼魂吗?你多重啊?”
“两者有区别吧最大的不同鬼魂是人变的,我不是,我是自然而然这么长的。”秦歌食指点在脸颊上,右脸朝上望:“而且我应该是,无法被重量定义的生物。”
郝芊芊:???
后面一句话怎么理解?
秦歌继续解释道:“只要我想,风过的时候,我可以顺风被吹走。”刚好一阵冷风刮过,她顺势浮了起来,像是纸张被风吹走,一开始速度很快,但风过之后,又缓了下来,她在虚空中脚尖一点,宛如二段跳,只是极慢、极轻,以蜗牛般爬的速度踩上树尖的雪上,“也可以像这样,自个儿浮起来。”
郝芊芊一开始把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凝神听她讲话,然后发现不对,一脸黑线,连忙呼唤她下来:“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下来,其实不用做示范的。”
经过的路人对郝芊芊的自言自语投以奇怪的目光,然后拖着臃肿的身材渐渐远去。
秦歌落下来。郝芊芊告诫她:“女孩子还是不要穿着短裙子站在高处为好,底下风光都被看见了。虽然没几个人能看见你身影,但万一呢?”
秦歌乖乖点头:“好的,我会注意的。”
郝芊芊裹着厚重的衣服来到公园的一角僻静处停下,三面有树丛掩映,还有一长椅,上面落了一层雪,孤独地落寞在一旁。
然后秦歌落坐在上面,陪同它一块,赞叹着这僻静,光亮还可以,说完低头从郝芊芊带来的提袋里拿出一本书,默默看了起来,书本翻页时有明显的哗啦声。
贞娘触景而发,用琵琶弹出悠悠一曲,很是轻快的小调。
连麻雀也叽叽喳喳附和而来。
说好三人出来玩耍,结果只有郝芊芊一人孤独地堆着雪人,自娱自乐。而好友阮露在这种初雪浪漫的日子自然是和男友呆在一块。
郝芊芊最后给小雪人插上两截枯枝当手臂,圆耳朵两边戳进松针叶当耳饰,出来的效果丑萌丑萌的。
郝芊芊见贞娘弹了一曲又一曲,不知疲倦,偷偷手裹着雪球,往她身上一扔。
啪的一声,雪球打在头上,分成碎块,黑漆的发丝被迫染白。
曲声一下子停。
郝芊芊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放肆大笑起来。
欢乐就这么简单。
贞娘拂去额前长发的雪沫,慢步走到长椅旁,将乐器放下,以背影面对着郝芊芊,趁着这掩饰,抓一把雪压实,而后回头抿唇一笑,速度出手,将雪球结实地砸在郝芊芊脸上。
“呸呸呸。”郝芊芊吐出雪渣子,伸手往旁一掏,麻利地将雪团捏紧:“好啊,接招!”
听着一人欢声笑语,看着二者互动频繁。
秦歌默默合上书本,愉快地加入了这场战局。
倘若有人看见,一定会惊疑这雪球凭空互相飞来飞去。
玩耍过后,将近中午,郝芊芊厚重的羽绒服底下出了一层汗,她拍拍手,抖落身上的雪,招呼秦歌贞娘离开。
该回家吃饭了。
三人踩着小路走,途径半路的时候,见人群都慢慢汇聚走向另一个方向,郝芊芊那根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也跟着走,好奇发生了什么。
停下的地点,是在那棵苍老的有百年树龄的大树旁边。人群围成一圈,却有几个抱着自家爱宠来出来溜达的人,神色匆匆地从围聚中走出来,擦肩而过。
乱哄哄的谈论人声里,有小孩呜哇哇的哭声直接响彻耳边。
后面慢慢熄了下去。
郝芊芊默默靠近,听上几耳朵,便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说是有几个孩子,在一起堆雪球玩,其中一孩子滚雪球滚到一棵大树下,然后发现了有一块无法粘合的厚重的雪块,他捡起来,想砸到另一个小伙伴的身上,没打中,却擦去了一雪块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冰块来。
冰块里有一只眼睛,竖瞳,琥珀色的虹膜,残留着怨恨的目光望着这差点被砸的小孩。
小孩自是一下子便吓哭了,嚷嚷声引来家长,家长一看是死猫的尸体的一部分,被冰块包裹着,于是又叫来公园的保安大爷。
大爷拿着铲子和袋子在树根旁挖,听说有好几块呢。
人群突然涌出一条道路来,郝芊芊也侧让旁边,见保安大爷提着一黑色塑料袋出去,袋中明显鼓起什么东西。
郝芊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谁这么丧心病狂啊?这么残忍对待一个小生物?”
秦歌闻言别过脸去,望向远处灌木丛中某处枝桠缝隙,里面有双黑黑圆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