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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道德兮,哎呀妈呀!(六)

林瑜出身于一个大家族。所谓的大家族,并非是什么世家名门亦或者富贵人家,仅仅是人多罢了。人多有人多的好处,在外行走,说不得就会有相熟的亲戚帮忙。到了逢年过节,也比别处热闹许多。唯一的坏处就是规矩太多。

林瑜的父亲是这一辈里唯一在外闯荡的,运气的是在林瑜出生没多久就谋取了一官半职。这间接地导致林瑜小时候受到的束缚要少的多。即便偶尔随父亲回老家,族人敬父亲那身衣裳,加之他年纪小,很多规矩也不甚计较。

林瑜会长大,父亲自然会老去。所谓落叶归根,出于某些原因,父亲提前退了下来回归故里。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多一件衣裳和少了这件衣裳,受到的待遇就会有天差地别。尽管不至于太过苛刻,但该遵的礼仪这次一样都少不得了。

父亲从小就是受这些礼仪熏陶长大,如今重新捡起,并不觉得困难。每每还以自己离家多年,依旧没有忘记祖宗教诲而引以为傲。

林瑜就不行了。他脑子里似乎天生就少了一根弦,即搞不清家族里纷繁复杂的辈分关系,也不习惯于各种宴席上的逢场作戏。叫错了辈分被长辈埋怨。家宴上因是长孙需要陪酒,大人们纠纷起来往往他就成了刁难他人的工具。因此从那时起,每逢家宴,亲戚们都是胡吃海喝,唯独他常常似在梦游一般,连吃没吃过,肚子饿不饿都没有什么感觉。

索性他在外读书,回家的日子仅仅是寒暑假的聊聊数月。而应付酒宴上的长辈们,也不过是过年那十数天。

依着父亲的决定,大学毕业之后应该继续深造。他最终选择了离开象牙塔,去一线城市漂泊。本以为总有个借口可以少回家,不再应付族里各种的规矩。未曾想这不过是一种奢望。

不知道是谁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林瑜觉得这话不完全对,应该说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宴请。有宴请的地方就有规矩。有规矩的地方就有饥饿。

不论是跟领导吃饭,还是跟同事吃饭。作为新入职的员工,他永远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要遵循的规矩自然也是最多的一个。

坐有坐的规矩,即便他是公司资历最浅的,但坐的位置却未必总是最末的。有陪酒的工作,他需要适时地坐错位置,帮领导去担负这个工作。还有就是坐的时间,也不能错。即便位置对了,但领导没坐下之前,甚至大部分人没有坐下前,他都不可以坐。

吃有吃的规矩。第一个动筷子的机会自然永远不会属于他。每一道菜不能连续夹三筷子。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涵养,即对每道菜都要表示出Just so so的感觉。筷子只夹自己面前的一道菜,且只能夹靠近自己的一边。夹起后如果菜上带着汤汁,不能抖,略停一停等汤汁自然滑落,然后快速收回筷子放进嘴里,途中不能让汤汁滴下来。旋转桌盘不能随便转动。转动的唯一理由只能是让领导吃到他该吃的菜。每一筷子菜要夹的恰到好处,不能塞满腮帮。吃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还要注意留心领导是否有敬酒的意思,一旦发现必须立刻清空口腔,迎接酒精考验。

喝有喝的规矩。什么时候该喝什么酒,什么时候该敬酒,什么时候该挡酒,什么时候该不喝酒,什么时候该一战到底。

在一场酒宴上,坐、吃、喝是最基本的三个规矩。除了这三个规矩,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小规矩,连说话都是有规矩的。

林瑜第一次在公司老板的宴请上就因为没有注意这些规矩,在宴后被自己的领导质问:“你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吗?从来没有吃过东西。老板刚才问我怎么招了一个饿死鬼进公司。”

林瑜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一桌宴席,不过就是寻常馆子的菜品,凭他父亲当年的职位,还至于这些东西都吃不起吗?而且一桌宴席下来,他一共只动了五筷子。唯一不巧的是,每当他腾出空来想吃菜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永远都是那一盘红烧肉。

可领导这么说了,老板这么判定了,他又能反驳什么呢?没过多久,他被公司辞退了。

自此之后,他在酒宴上吃的越来越少。甚至发展到了一上宴席,胃部自动屏蔽饥饿感。离开宴席之后,他的饥饿感就会极度强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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