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早点休息吧，到时间了会有人叫你。”蓝晋叮嘱道：“现在不太平，你一个人，路上要小心。”顿了顿又说道：“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今日一别，后会有期，你多保重。”

“恩，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柳月看了看蓝晋，想要说点什么，一张嘴却发现什么也不能说。

“早点睡吧。”蓝晋笑了一下，转身上楼。

柳月发了一会儿呆，也上楼休息。却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时辰还是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陈年往事如同幻影在眼前闪过，叫他避无可避，柳月起身烦躁地揉了揉额头，只觉的头中像是有人拿着木槌子一下一下敲打，并不痛，却让人忍无可忍。

好不容易熬到有了一丝丝倦意，柳月半梦半醒间又被惊醒。这次的敲门声只响了一声柳月便醒了，一看天色，居然已经寅时了。

店里的伙计端着烛台轻声的说：“小公子，天要亮了，赶紧起来吃口热饭，我送你去码头。”

“有劳小哥了，你等我一会。”柳月扶着沉重的头，将包袱收拾好，随小伙计下了楼。下楼的时候，柳月看了一眼蓝晋的房间，蓝晋估计还在睡吧，此时打搅人家很失礼，柳月微微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吃过早饭，小伙计赶着驴车送他，天还未大亮，街上零星有那么几个行人，小伙计很活泼，一路上嘴巴不停。柳月正陷在离愁别恨里，头也痛得很，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他，到后来小伙计也觉得有几分尴尬，闭上嘴认真赶车了。

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候，小伙计与那守卫认识，塞了一吊钱给守卫，两人便得以放行。出了城还有一段路要走，两人赶到破旧的码头的时候，天刚好微微亮。

虽已经快到夏天了，晨间江风一起，依旧冷得人打颤，几条小船停在岸边等着，像是早起的渔家，小伙计熟练地与他们打着招呼，又亲切地给柳月引荐了一个。那船家约莫而立之年，生得膀粗腰圆，这个天气也不怕冷，粗布衫子退下来围在腰间，一身皮肉晒得黑得发亮，见柳月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哪来的俊俏娃娃，一个人上路不怕被拐子拐了吗？”

“劳烦船家送我过江。”柳月不悦，抿抿嘴冲船家行了一礼，认真的模样倒叫船家一愣。船家见了哈哈大笑，连小伙计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小公子何必多礼，他是粗人，别与他计较。”小伙计哥见柳月神色不快连忙出来打圆场，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也一直不敢怠慢。

“还有，昨日你哥哥便将船钱给了。”小伙计边说着边从车上取下一个包袱塞到柳月手中，“这些也是他吩咐准备的，让你路上带着。”

柳月抱着装满干粮和银钱的包袱，并没反驳小伙计的话，默认了蓝晋的说辞。其实细想一下就会发现问题，既然是真兄弟何必让外人捎带包袱，这明显就是谎话，只是柳月心情复杂没想空注意这些，他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动，心想若是自己有个哥哥，恐怕就是蓝晋这样的吧。

船下了水，柳月回头望了一眼县城的方向，心中那点离愁别恨越发强烈，不知道蓝晋是不是还在呢。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个便宜哥哥，此生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了吧。罢了，罢了，既然注定要失去，又何必这般难舍。柳月重重叹了口气扶着船沿坐了下来，不再往回看。

冷风一激，柳月大大地打了几个喷嚏，喷嚏震的他脑门发疼，眼前一阵金星，顿时感觉不妙，只觉得一股寒气集聚在后背，嗓子也疼起来，这是伤寒的前兆，这样的病症最好是流上几身汗将体内的寒气发出来，但此刻只能强挨着了。

船家摇着橹，一摇一晃的往江心划去，随着天色渐渐明亮，面上的雾气开始散去，划到江心，不知怎么的浪越来越大，好像起了大风一般。小船摇晃得厉害，柳月被晃得想吐，正待问船家怎么回事，一抬头便看见远处的情形不大对。

江面上突然有好多船往这边来，水面被搅得波浪四起，看这个架势，似乎后面有什么追了过来，吆喝声越来越明显，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船家和柳月呆住，几艘船刷刷的划过来，见到柳月这边的船大喊道：“快回去，快回去……”

船家急了，追问道：“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沙人打过来了，正乱杀人呢，赶紧逃命吧……”那人像是吓破了胆，一个劲的摇着橹，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是……”柳月回头看着越来越多的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连昌邕郡最南边的县都乱成这样了，其他县城只怕凶多吉少了。

正仓皇无措的时候，小船一晃，原是船家急忙掉头往回跑，柳月眼看昌邕郡就在眼前，此时回去怎叫人甘心，急忙说道：“船家，停下……我要回去……”

“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回去送死不成？”船家一把将柳月推开，火急火燎地划着船。

“不……”柳月一急头更疼了，无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就像眼看着屋主一家五口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一样，他依旧是那样渺小无能。

船家见他趴在船舷上难受得不知怎样才好，劝道：“这种时候，你回去能做啥？赤沙人都打过来了，你去不是找死吗，还是赶快回去找你兄弟是正经，别哭了，好歹自个儿保重，你家人也能安心不是？”

柳月没听清船家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心中翻天覆地般的晃动着，他望着越来越远的河岸，心中急得如同火烧，偏偏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