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处心积虑混进陈敬府上,是为了查清陈敬的底细。
永安十四年,也就是十年前,凉川郡的镇军大营发生了一起大案,军中粮草账目核对不上,有人贪污军粮。后来一个名叫陈观的书吏跳出来做证,指证大将军梁振通敌叛国。
这件事情迅速从一件贪污案,变成了叛国案。当年冬天,涉事的文武官员乃至商贾小吏,共二十七人人头落地。
虽然暗中还有什么阴谋柳月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当年若不是陈观跳出来指证,事情绝对不会演变成后来的局势。现在柳月可以确认眼前这个东仪郡郡守陈敬就是当年的小吏陈观,可惜功亏一篑让别人抢先一步拿走证据,这怎叫他不恼恨。
但他也料到,做下这么大的案子陈敬不会是主谋,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他改名换姓跑到东仪来,还留着当年的书信和账本,估计就是为了自保,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柳月想起了偷走书信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他好像在那里见过,想了很久他想起皇帝派来的使者中,就有一个人和他身形相仿。
这就非常有趣了,皇帝的使者为什么会偷走这样的东西,而且此人还将东西藏匿地点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月脸色绷得紧紧的,他努力回忆账本上记载的东西,账册是当年凉川大营的军粮底账,书信是当年往来的密信,密信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简单的记号。就是这些东西,在十年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平城东华门外血流成河,一颗颗人头滚得满地都是。二十七颗人头,二十七条人命,那些死死睁着的眼睛冷眼看着世间,冤魂不散,自然化身为厉鬼,纵使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也要将仇人一同拉下深渊。
柳月死死捂住心口,半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从里面倒出一颗雪白晶莹的丸子,吃下药丸子等药力发作起来,柳月才觉得好了一些。回过头来便想起别的问题,使者是皇帝派来的,当今皇帝萧和十年前的旧案自然脱不了关系的,但是转头一想又十分说不通,萧是冤案的罪魁祸首不假,但他是皇帝,大可正大光明的将陈敬除掉,何必派使者偷偷摸摸做这样的事情,这样一来萧的嫌疑反而最小。
柳月闭上眼睛,盘算着到底谁是幕后之人。当朝的重臣无外乎三公,丞相刘焕,御史申彦,太尉王宜,但是他们这几个除了太尉王宜之外,其他两个都是这几年才迁升的,几乎没有机会参与当年的案子,那么幕后黑手会是王宜吗。
而王宜,不仅仅身为太尉,还是当朝皇后的亲兄长,太子的亲舅舅,不管是内朝还是外朝权利都很大,插手皇帝派来的使者人选易如反掌,他身上的嫌疑自然最大。但柳月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当年何等凶险,王宜都能够全身而退,而今事情都过了十年了,这几本小小的账册书信,又怎么能撼动他,似乎他也用不着千里迢迢派人来偷。
想到这里,柳月心中的恼恨平息一些,至少,他现在还有两个方向可以接着往下查了,一是陈敬,二便是使者。
他相信这些使者大老远的跑来,绝不仅仅是来偷个东西那么简单,就好比吃完饭还要擦擦嘴,事情总要做干净了再走。
柳月定下心神,越发小心的在郡守府住下。
王老夫人的寿宴要足足吃五日,仆妇们更是前前后后忙了个把月,眼看寿宴过半,大家都咬牙撑着,只等寿宴结束,主家赏赐银钱下来,底下的人便可换着休息。
正当大家越来越放松的时候,陈敬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虽然人前还是一团和气,但是眼底的青黑和眼中的惊惧是掩饰不住的,三日前,陈敬发现暗格里的信件和账本不见了。
陈敬又惊又怒,当下就处死了看守书房的侍卫。这样隐秘的所在,连他的妻儿都不知道,又是谁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这几样东西。近日府中宾客众多,谁都有可能是隐藏的敌人,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伍峥,很有可能是伍峥偷了这些东西来要挟他,正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又想到使者来。
当日使者到来,陈敬便觉得不对劲,现在一想简直汗毛都竖起来,万一这些东西是使者偷走的,那么背后的目的再明了不过。陈敬焦虑不堪,稳下心神叫来心腹,负责监视使者的心腹告诉他这几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陈敬放下半颗心来,着重调查起伍峥来。
正在紧锣密鼓的调查的时候,陈保来报城中的名医结伴来访,一是过来祝寿,二是仰慕柳公子医术,想要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