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入冬,前些日子又刚下了雨,晨起的寒风带着些水汽,一吹进脖子里就像把整个身体都吹透了。陆离吸了吸鼻子,他年岁不大又是个不壮硕的身量,站在人堆里就只剩了小小的一团,陆离已经在这卖桂花糖膏的小摊前等了好些时辰。
“恶婆娘,就会使唤我!”他低低的骂了一句:“下次就让你自己来买!”
说是这样说,可每次苏玦还是早早的来了。
“大哥,来十盒!”
那人擦了擦汗,从身后拿出一包早就装好的糕点,笑呵呵的说道:“早就准备好了,你快给姜姑娘送去。”
看着他一副献殷勤的样子,陆离使坏的吐了吐舌头,拿了糕点就拔腿跑出好远,等身上热乎后陆离才掏出糖膏来吞了好几个。
“你们听说了吗?城西的裴家啊,出大事了。”
“怎么能不知道呢,那裴大公子病了些日子,前个儿晚上居然去世了。可惜啊,那么有善心积善德的一大户人家,居然连最后一根独苗也没保住,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这裴大公子当真是个活菩萨一样的人,我们城西的农家哪个没受过他接济啊,你说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没有了呢?”
“我听说这裴公子得的是疫病,我本还想去看看的,但我娘愣是拉着不让我去,她就是怕我也染上病呢。”
“我也听说了,当晚在伺候裴大公子的几个仆人都出了一身的红点子,浑身奇痒难忍的最后把血肉都抓破了,吓得其他人再也不敢往裴府去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这裴公子是被他家那个妹妹生生气死的呢?”
“怎么说?”
“不清楚啊,就是这么一说。”
“算了,别人家的家事,外人也说不清,但这裴公子这么年轻就死了,还真是作孽!”
……
城西的裴大公子?难道他们说的是裴延休?他们说,那个人死了!
陆离的步子慢了下来,连嚼在嘴里的桂花糖膏都一下没了味道,那个人怎么会死呢?庙里的和尚明明说过他福德厚得很,可以好好的再活个四十年、五十年啊。
到了裴府外,陆离果然见了门口几个写了奠字的大白灯笼,不过这里冷冷清清的,居然不见一个吊丧之人。难道真像早上那几个人说的那样,大家都害怕染病,不敢来裴府?
陆离赶过去扣了叩门,可是没人应,他又大喊着继续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门后有点动静,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的是个小姑娘。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看就是个鬼灵精。
“姑娘,我听说裴公子去世了?”
那人不回答,只是点点头。
“我叫陆离,是他生前的朋友,今天特意来吊唁的。”
“吊唁?”
“是啊,你能不能开门让我进去。”
“我们家小姐说了不办丧事,你可以回去了。”
陆离一听就急了:“不办丧事?那我进去上柱香也好啊。”
这小丫头居然露出了一些笑意的说道:“咱们家主子得的是恶疾,死状恐怖不说还有可能传给旁人,就连府里的奴人婢子都走得差不多了,你确定还要进来?”
“我不怕!”
小丫头费解的皱起了眉头,其他人听到这话都吓跑了,怎么这小子还不信邪?而且他说是主子的好友,但自己也从来没见过。
于是,小丫头很戒备的摇摇头:“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小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你们小姐,你让她出来,我要……”
陆离还没说完那门就重重关上了,无论他再怎么拍打再怎么呼唤都没人再应,无奈之下陆离只好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其实他跟裴延休也说不上朋友,只是几年前陆离初到蜃天城,那人见他年幼就街边乞讨便时常接济,如果没有裴延休自己早就饿死冻死了。
“不行,”想到这里陆离一下站起身来,望着那高墙默念道:“我一定要进去!”
在附近溜达了大半天才捱到了入夜,刚才白日里不好行动,现在接着月色陆离一个飞身就站在了院墙上。裴家不愧是城中大族,不仅有一幢这么大的宅子,而且后院还有个小山囿。
廊子里惶惶的灯火,但没什么人气。陆离也不跳下墙去,而是沿着墙头一路往里潜到了后堂的一个小院里。此地白幡齐布,应该就是灵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