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罄书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道:“我本就是他国派来的细作,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你是细作?”
“成王败寇,沧海桑田,如今天炽国和我的故国都已经不覆存在,真是不明白,大家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到底有何意义。”
“你既然是细作,便是尽了本职,就不该做这么赔上自己生生世世。”
“是吗?齐兄也是这样想的?”看着坟前的纸钱燃尽,夏罄书的神色有了丝变化,“对于天炽国之主,我的确不该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但对于蔺珩,我必须这么做。他信我、懂我,将我当作知己挚交,我却让他国破身死,最后……在山河大祭中连他的魂魄也被撕裂开来,永世受尽折磨,这罪孽,我承受不起。既然我毁了他的生生世世,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生生世世还给他呢?”
白衣人蹲下身来,也一起烧了些许纸钱。
“故国于你何干,既然决定忠于蔺珩一人,就不该做出背叛之事,难道你觉得这世上有两全之法吗?即便落得灰飞烟灭也是你的业数,轮不上其他人同情。”
“我知道这是我的罪孽,但是王上……”夏罄书抓了那人投放纸钱的手,恳求道:“他的罪业早就清了,他不该再受这样的苦楚。如今我的时辰已到,但是王上他一人在世上又该如何自处?他是一国之君,是那样满心骄傲和盛气的人,这样活着,绝不是蔺珩的宿命。”
“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对蔺珩冷眼相观,至于月灵草的事,我也会尽力来做。”
“齐兄,多谢。”
“你本就附着在黯辰剑中,即便是血迹消失,如果再以魂入剑你也未尝会灰飞烟灭。”
“真的?”夏罄书激动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光华,“齐兄,你真有办法再让我附灵在剑中吗?”
“我是说未尝,并不肯定,毕竟此法我只是在书中看到,不知后果如何。”
“不管后果怎样,我也再愿意一试!”
白衣人扶住了他正要下拜的身子,“你撑不了几天了,现在就跟我回去开炉铸剑。”
二十多年来,这人一直在帮他铸船,每年这时候都来济砚城走上一遭。照白衣人自己的说法,他是看中了夏罄书手中的黯辰剑。
按约定,白衣人每年帮着他铸船,等夏罄书魂散之后,这黯辰剑,还有剑中记载着铸剑之法的龙渊残卷将如数归白衣人所有。
二十多年过去了,夏罄书越来越觉得,这约定还有黯辰剑不过是白衣人找的借口,白衣人想帮他们却又不言明。这些年一来二往,虽然每次见面的言语都冷冰冰的,但其实已成了好友,多了几分人情。
“你暂且到剑里去吧,不在凡世呆着或许能拖延些日子,可别还没等到铸剑之日就魂散了。”
夏罄书点点头,跟越千泷道别之后也化到黯辰剑中去了。
听夏罄书说出内情的越千泷不好多说,只得将月灵草的种子分出两颗给白衣人。
“这种子你可别乱种,一定要找灵气沛然的地方,要不然小蝉儿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白衣人接过,也不言语,将其收在衣中转身往门外走去,可才到竹林他就停下了。
厉染在剑光中赫然出现,他穿了一身以黑缎镶边的月白色衣袍,一袭银丝未全部绾在髻中,只是纠了鬓边两撮用一条白银发穗收于脑后。这人神色淡漠,分明的五官犹如被冰雪镂刻一般透着股拒人于千里的寒凉。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这少年白衣人认得,叫孟青阙,是厉染的小徒。
“这就准备走了?”
“厉染,你怎么会出现?”
察觉到白衣人的不悦,厉染少见的笑了,“我不过来守株待兔,想不到你真会现身。”
孟青阙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世上能让师父牵挂的人可不多。
“阿衍,你何时才肯跟我回去?”
“师兄,这答案我早就说过了。”
师兄?孟青阙脑子瞬间一炸,这人叫师父师兄!这么说,这白衣人就是齐衍了?
“师父,这……这是齐师叔?”
“不错,他便是太华山的执灭长老齐衍,也是你一直最尊崇最想拜见的剑艺超绝之人。”
“什,什么?”
孟青阙简直不敢相信,他在山下找了几年也没齐衍的消息,今天居然见到了大真人!说起来,齐衍可是太华山的传奇人物,不仅剑法精妙而且铸剑之术也是天下一绝,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齐衍在门中的时候,每每试剑大会都是由他拔得头筹,而且全是速战速决,连厉染也无法跟他缠斗,这在太华门中可是绝无仅有的。因此,酷爱剑术的孟青阙从小视齐衍为偶像标榜,一直梦想着有他这般的造诣,梦想着能见到真人求教一番。无奈入门十多年了,还是没能见到这位齐师叔。
“齐师叔,我叫孟青阙,是执律长老座下的弟子,还请您……”
“师兄,你的弟子和我有什么相干。”
孟青阙一下呆住了,看来这人不太好相处啊。
“齐师叔,弟子从小在门中就听了您的许多传奇,我这几年下山也一直在找您的踪迹,只是想请师叔指点一番剑术。”
“找我?”白衣人冷笑了声:“你的师父是执律长老,你却一心找我问剑,这样又置厉染于何地?岂不是大不敬?”
“师叔,我……”
“告辞。”
见这人要走,厉染一下就挡在了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