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她们说的是我和我脚下的球。我把球捡了起来。
那一刹那我不知道要把球踢给谁?怎么踢?以及用多大的力度。
“快点啊,七夜。”就像催促着我一样,球场上的男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让我来吧。”从身边窜出来一个穿着短袖T恤的男孩,他拿走我手中的球,丢到空中,然后用力地一脚把它踢了出去。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曲线,球场上的男生们追着球跑了过去。
“羽?”我认出了那个踢球的是我的哥哥。
“嘿嘿,怎么样,球机不赖吧。”摸着后脑勺,好像仓鼠一样露出牙齿对我想着,想要得到我的赞扬。
“哥哥好厉害。”我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从喉咙里发出来,仿佛天生就拥有可爱的声线,哥哥听到我对他的赞美之词,笑嘻嘻地跑开了。
我蹲在当年我捡球的那个位置,现在这里的我已经长大许多了,那段不见的岁月却依旧能让我感到快乐。
人生中,或许我还年轻没资格这没说,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的生活中,我常有种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看客一样,看着身边的人经历着不一样的生活,而我所做的就只有旁观而已。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只会给别人添乱,却不料直到那些东西快要砸到自己的脸上来时,才意识到原来我是我,一个既在看“戏”,又身在其中的人。
戏,人生就好像一场戏。
曾经听大人们这么说过,那时幼年的我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的人生中有太多的遗憾,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成长经历,或许这让我天生就注定了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吧。
想到这里既感到自己的孤独,也感到自己的悲哀。因为这个原因,曾经被多少同班同学歧视过。
“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僻女孩儿”、“整天只知道学习的高冷女生”……
“来吧,我们班有同学过生日,过来吃蛋糕。”这么说着,就拉起我的手向教室外走去。羽的脸上丝毫没有好羞,而我的脸上却已经红扑扑一片了。羽很清楚,我只是他的妹妹,而我知道,班上很多同学和我相处不深,并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哥哥。
那些平日里说我坏话的女生我都清楚,她们分明是嫉妒我的美貌罢了,而那些男生,就算知道我没有父母,却还是整天扮演着绅士的角色,什么地方都让着我。羽牵着我的手,向他的班上走去,身后传来的怪叫声和投来的或羡慕或爱慕而失望地眼神刺得我后背发凉。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羽的嘴巴上,看着他说话时的嘴型,真的好可爱。
“我说你啊,究竟有没有在听啊?”这么说着,我才反应过来羽在和我说话,“我可是帮你偷来的蛋糕哦,要迅速吃掉。”
偷来的?我向他投射出责备的目光。
“放心啦,那家伙平常小气的很,就算是到过生日,也只给最好的几个朋友分蛋糕。但是他父亲带来那么大一号的蛋糕,我怕他们吃不完,就叫我的哥们去瓜分。”
于是就把我也叫上了。真是无药可救地让我上了贼船,我拒绝着他递给我的蛋糕——直到,就在他劝我手下蛋糕的时候,从教室前门冲出来的过生日的男孩,拿着一盘被人舔脏的奶油蛋糕块,向这边扔了过来。
那盘蛋糕没有飞向羽,而是以一条弧线飞向我。我没有躲避,只是那么看着,就好像观看节日的烟花一样,只是看着脱手的蛋糕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地弧线,砸在我的脸上。
一种窒息感,夹杂着耳畔的嘲笑声、说话声和脚步声灌进耳朵里。再次回想起来时,已经是羽把我拉到洗手间外面,在镜子前擦掉我脸上的奶油,直到最后留在鼻子上的那一部分,他没有用纸巾,而是用舌头——舔干净了。
“讨厌!”一边难为情地说着讨厌,一边轻轻打在他背上,我用袖子抹着鼻子上留下来的口水,心里却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
就像那个时候,他对我说的一句话:“七夜,我会保护好你的——”
雨点被斜风吹进屋檐下,我的脸上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刺激感。我把脸埋进两只胳膊中间,身体向后缩着,直到顶住了教学楼的玻璃门。门没有上锁,吱溜溜地打开了。
一下子重心不稳,我倒向身后的门内。没有及时起来,倒转着视角,观察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初中时代的必经之路,上学放学、去食堂、去图书馆,都要从这里经过。如今的我却躺在这个地方,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地点,从未有过的体验,反而让内心平静下来,在静默之中我回忆着羽的身影,那个已经长大的少年,现在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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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踏进了这片废弃的停车场。前面就是被炸弹炸毁的超市了,唯独这片停车场上的几辆爆炸过后的发黑的汽车让这里看起来多少有曾经的模样。
羽从口袋里拿出临时用来装烟的塑料薄膜,取出包在两层薄膜中间的最后一支烟卷,又从另外一边的口袋里掏出只剩下三分之一燃料的打火机。
“啪嗒”打火机点燃了,羽用手掌遮住火苗的斜上方,不让雨水和风把火焰吹熄,凑近红色的火光,烟卷被点燃了,一阵白色的烟飘浮在半空中,向更高的地方徐徐散去。
雨越下越大,但是毫不在意被雨水淋湿的羽靠在停车场旁边的围栏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想象着这里曾经还是完好无损时的样子。
“哥哥,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呢?”七夜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眼神迷离的羽,仿佛看到那个可爱的幻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快点想好告诉我哦,不然我可要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