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热了,他早就出了瑞都。”爷爷看了一眼放在柏锡位置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白饭。言语中满是怒其不争,两条白髯随着他的话而上下起伏,恰似是两只食猪肉的长虫子。
看他这样子,柏夙竟觉得有些想笑。在将笑未笑之际,匆忙捂住了嘴。
“怎么?不回来了?”她平复了片刻,言语带着些难过。可她连眉头都没舍得皱一下,旁人一看便知是她这语气真假。
柏夙瞟了一眼旁边的柏夜,发现他迟迟没有动筷子,似乎知道这事,柏夙转过脸又冲着爷爷问道:“他真去外边了?瑞都不是有层结界么?他怎么出去的?”
九年前,她曾以为这瑞都便是全世界,直到幼学的那年端午,柏夙去街上的药房,买要挂到门簪之上的艾草。她记得当时一进那药方门便闻到了阵血腥气。
在离着柏夙站的地方不到一丈,一个男子躺在医馆的床榻之上,他右臂半垂,根根青色的筋脉暴起,汩汩鲜血顺着手臂划落下来。
左臂伤的更重,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那里已经不见血肉,只见得森森白骨。一位老妇坐在男子身旁,脸颊泛起的泪花早已打湿了她的袖口。
看到此等残忍景象,年幼的她吓得连连退后几步,手碰到腰间的铃铛,声音喈喈动听。可配上这骇人场景却格外让人难受。
听到外边动静,大夫掀开门后的布帘走了进来,看来人是柏夙,便从旁边的药柜子上拿过金疮药和一束艾草,似是提前准备好的。
大夫叫了她好几声,柏夙才回过神,忙接过东西。她从斜挎的流苏小包中拿了几枚铜钱,交与大夫。
“啊——”徒然一声,听得出那声主人当是痛苦万分,大夫听到声音忙将柏夙送出门向那男人躺着的地方走去。柏夙恍然之间,又向屋中看了一眼,那双臂尽损之人竟坐了起来,眼球外凸,嘴大张着。让人寒毛卓竖。
“哎,为何要去外世呢,瑞都的结界可是很难冲不破的。天下虽繁华,却极其险恶,这瑞都是唯一的净土,偏偏有人非要去外边受罪……”大夫拿出一旁放置的一卷银针,三指掐着两针干净利落刺入了他的穴道之中。
男人瞬间便紧闭住了自己的双眼,沉沉睡去。从那天之后,柏夙再也没见过那男人,亦不知道他有没有再醒来。
之后,大夫又和老妇人谈了几句,原话柏夙早就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些内容,大意是那病人,不知为什么硬要出瑞都,却在将出未出之际被结界弹了回来。便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自那日之后,加之这些年的微浅见闻,她明白易晓,这她以为同天一般大的瑞都,对于外边世界而言,不过是区区盈尺之地罢了。也知道,要出了这小地方会有能把人折磨死的阻碍。所以,在柏夙的心里绝没有丝毫要出瑞都的打算。
之后的另些日子中,每每听到这铃铛相撞,柏夙心里活像个长了个大疙瘩。把别在头上的,甚至听爷爷说自打捡到她时放在她旁边的挂在腰间一大串铃铛也通通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