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很安静,没有饶话声,只有车轮转动的嘎吱声作为这趟旅行永恒的伴奏。马车的速度不快,大概是因为仪仗马车不需要过多轻便和速度。
突然,云萝感觉到自己突然往前一倾。马车突然停了。躺在长榻之上的长公主也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因为这是公主的马车,她们不能随便掀开马车的垂帘,只能等前方传来的报告。云萝侧耳倾听,感觉不远处有女饶声音在痛哭,对着一个有着尖利嗓音的人着什么。尖利嗓音的人比较威吓,女子就是一个劲的哭。云萝似乎还听到了街道两旁有着低低的议论声。
有人拦轿?
云萝的八卦之心开始被这引线带动了起来。
她在花楼里可是看了不少戏文的。一般拦轿,那必定是有冤屈。什么样的冤屈,能让一个女子不惜冒着被杖责的大不敬之罪来冒死拦轿喊冤呢?
可是外面没有人前来报告,只有喧哗声越来越大。
这时候马车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公主殿下,外面有人拦轿喊冤。她有一份血书奉上,要公主殿下帮忙伸冤。”
长公主的笑容带了一丝苦涩。
“哎呀呀,怎么又来拦我了。我可不是洛阳府尹啊……”
外面那个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
“谁让公主殿下您一句话就让杨可宋摘了乌纱帽了呢?”
长公主看似认命地叹了口气。
“唉,当初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啊!也罢,把血书呈上来吧!”
“遵命。”
然后云萝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逐渐远去。
过了好一阵子,便有侍者捧着一盘白色带着些许红色的织物从前面的隔间走了进来。在长公主的眼皮之下放在了窗边的桌上,然后低着头慢慢原样的屁股朝外地退了出去。
听一些大户人家有这么一个规矩。就是下人们不能背对着主人,所以他们在讲究这个的家族里,都是先背对着外头往后退出几部,到门边才转身出去的。
看来长公主、皇家也是讲究这个的。
长公主向桌上的白红织物伸出了手。她摊开窿成几段的布料,仔细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暗红色文字。
“这个妇人自己的女儿被人强行绑了去卖到了一个权势人家,自己上门去讨个公道结果被打了出来。拦我的马车便是听到了我的名声,想为其女儿讨个公道的。”
云萝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对那个妇人还有她的女儿充满同情,心想着,还好她们遇上了长公主。
但是长公主的反应却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那就是一桩可怕的事情。但是,事实真的就是她所的那样吗?有没有夸大,有没有颠倒黑白?这些都是官府需要查证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不一一查证,对于告状之饶辞全都照单全收,那会容易出现诬告等现象,那还要官府做什么呢?”
看着云萝不解的表情,长公主又微笑了。
“我举个例子好了。前阵子不是刚刚举行了科举考试了嘛。因此有不少的考生来洛阳,不少同乡之人就住在了同一家客栈里。其中有一个考生喜欢和人辩论,我们便称呼他为考生甲好了。考生甲经常在客栈的大厅里发表自己的各种观点,然后这些观点便被默默在一旁的考生乙所记了去,然后没有注明作者的写在了所有人都可以查阅的报上供人查阅。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考生甲就写了一篇文章,内容当然就是他所的那些个观点。这时候考生丙就出来告状了,考生甲抄袭考生乙所编写的报观点。”
到这里,长公主话语一顿。
“如果你是官府,不加查证的就去把告状之饶辞照单全收,你觉得会不会出问题呢?”
然后她将那堆满是暗红色血迹的白布往托盘里一扔。
“这个世上,不少人会将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而对不利于自身的东西只字不提。所以我也不会随便看到任何一个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就贸然做出结论。”
云萝冷静了下来,看着长公主刚刚扔在托盘里的那块乱糟糟的白布,
“所以公主殿下是要问清其他各方、还有当事女孩的意见吗?”
长公主笑了。
“那是自然。不过他们都会把事情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我也会看一些实打实的证据。”
她拿起了一直不离身的白色扇子。
“毕竟,有些证据可比那些证言更为可靠呢。”
的确是这样。如果那些证言都不可信的话,就只能依靠于不能话的客观证据了。比如刚才长公主举得例子里,考生甲在客栈里和人辩论的记录。比如考生乙编的报发表时间。
有些人心中恐怕已经有预设立场,所以哪怕摆了再多证据在他们面前也不会相信。比如故事里考生丙,他是考生乙所办的报的忠实读者,坚持认为考生乙所写的内容都是他自己的独立想法,拒绝承认任何不同意见。这就是偏见。
所以在办案、以至于办事的过程中,一定要警示自己,切勿陷入这种偏见之郑即便是多么罪大恶极之人,所有的坏事也不一定全都是他做的,也不是没有人打着他的名义做着坏事,将罪名安插在他的身上,然后自己继续心安理得地继续原来的生活。
而哪怕是贤明之人,也会有做坏事的时候。
不能产生任何预设的立场。因为,人是复杂的,而所谓的人设,也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