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有很重的戒心。
“可是从见到我的时候,你就一直在回避我。位置坐的离我最远。也很少与我有过多的眼神接触。可见,你不敢离我太近。”
长公主笑眯眯地指出了云萝有意无意保持距离的事实。
“……”观察真敏锐啊。这个女人真的不好对付。
“算啦。我其实就是随便问问,没有逼你回答的意思。”长公主看她半天没有回答,挥着扇子打了个圆场,漂亮的黑色眼睛里满是落寞,“只不过是看到故人之女,突然起了一丝感慨罢了。”
说得很让人伤感,可是云萝并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她的父母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自己还和长公主有所关联。更何况如果真的如长公主所说,她家真的是长公主的故人,那么当年自家就不会犯事下狱,全家落得这个地步。
所以,这还是一个笼络人心的手段。
长公主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云萝见过的所有贵人中,不,见过的所有人中,没有人能够做到她那样时时刻刻都在表示自己的亲善力的。而且是时时刻刻将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形象,维持得这么好的。
她这个人设,就像缝在脸上的面具,已经无法摘下来了。
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很悲哀的存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值得同情,因为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或者是前几代的选择。
“小女从未在他们的口中听过公主殿下。”云萝虽然内心那么想着,但是还是十分礼貌地回答了她。
“哎呀,怪不得你这么戒备我呢。”长公主一副惊讶的样子,漂亮的手抓着白玉扇子,不住地轻敲她的另一只手。
“不过不用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对着云萝微微笑了笑,“我就是想和你们……说说话。毕竟已经没有人能够和我好好说话了。”
这个应该是真心话。毕竟她的语气很真实,而且最主要的是,云萝的直觉告诉她,长公主这句话是真话。
她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以长公主的地位,能够和她正常说话的,应该就是皇帝,还有宫里的几位高位嫔妃吧。皇子们都比她低一个辈分,还是没法和她正常说话的。可是那几位嫔妃在互相勾心斗角,皇帝也在搞他的平衡之术。这么一想,还真的没有人能够和她进行正常的对话。
“我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说。我觉得我在皇宫里,就像个外人。之前皇兄为了他的权力,把我嫁给了那些人,然后成为我的丈夫的人,又一个个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明白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如是大喊:公主殿下没有必要为了那些人伤心!)皇兄似乎对我有所亏欠,在他用我完成了所有目标的时候,还问过我,希望和谁成婚?这次他绝对会凭我的心意选择驸马。但是我已经不想和任何人成婚了。”
听到这突然的自白,云萝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些是隐秘中的隐秘,自己知道了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在皇宫里,在自己已经进入这些人的视线里的时候,有时知道的越少反而可以活的越久。
看到她的表情,长公主笑着说:“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个事情不过是我自己想说的。我在皇兄面前,感觉像个外人,在他的妃嫔面前,也感觉像个外人,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刘贞亮,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切了。他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感觉就像对着客人,而不是家人。”
云萝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可是公主殿下,皇家不是亲情淡薄的地方吗?家人这个概念应该是很少出现的吧。”
长公主幽幽地看着她,沐浴着这如水的月光,轻轻说着:“可是皇兄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他之前还是对我很好的。他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敏感多情而又温柔亲切,不是如今这样的凉薄无情。我都怀疑他内心还有多少感情存在。对我,估计也是之前那些行为的愧疚吧,如果我接受了,他就会回到之前那种状况。觉得已经和我两清了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扇子,将垂落在脸颊边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去:“哎呀,我在说些什么呢,胡言乱语的,尽是说一些没边没际的话了。”
“不,公主殿下,陛下他会懂得殿下的心的!”女官如是赶忙站到了长公主的身旁。
云萝则是转过头看着桌上那盏有着表现世间虚幻景象的灯了。蜡烛似乎是烧到了一大半,火焰还是有所微微晃动,显得灯罩上的骷髅和孩童更为荒诞不经。
“这应该就是时间吧。”云萝喃喃自语地说出了一句话。
长公主抬起头,她的脸上仍然在微笑着,不过那个微笑却充满了哀伤。
“小时候认识的朋友,现在也基本上没有联系了。其中有些人,我甚至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然后再大一些,我就到了雨雾馆,那里的人……更是冷漠,因为她们都知道自己没有未来,只能等死。有些不甘心的,便不惜一切成为那些达官贵人的外室,如果能成为小妾就是烧了高香了。可是更多的人却知道,成为外室或者小妾都不是什么好归宿。她们会排挤你,孤立你,到最后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到哪里,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到哪里,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有些谈得投机的人却再也没有来过,有些人则是默默消失在你的人生中。”
云萝似乎有所感触,说了自她进了长公主府之后,最长的一段话。
长公主点点头,又看着窗外遥远天穹上的明月。
“不论怎么样,那种孤独感就一直挥之不去。感觉自己就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她又看向云萝,“你刚才一定觉得,我们皇室各种勾心斗角、互相内斗,简直就像一出大型的滑稽剧吧。可是每个人的人生就是一个舞台,我们总是不自觉地演出自己一出生就被分配给自己的角色。但是,你不觉得按部就班,按照这个剧本来演出太无聊了?”
“?”云萝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我想演出一开始就没有分配给我的角色。会不会太离经叛道了?”长公主也看着桌上那个奇妙的骷髅操偶灯罩,挥挥手让女官如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女觉得,如果真想演出一开始没有分配的角色,那就不要去考虑什么离经叛道的问题,因为这个肯定是惊世骇俗的。也不必许考虑什么孤独的问题,既然是惊世骇俗的,那肯定没有人愿意理解你,这肯定是孤独的。最重要的,还是看公主殿下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