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走进大殿,此处华丽程度更甚外面。华贵的深蓝色帷幔上装饰着点点璀璨的宝石,用挂着白玉的金线系着。天花板上也镶嵌着光华夺目的宝石,门罗仔细一看,那些宝石都一一和夜晚漫天星斗的位置对应上了。外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炉子在烧着东西。不少穿着道袍、拿着拂尘的道士满头大汗地拿着写满文字的黄纸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小宦官将门罗引到了里间,这里通风良好,外间的丹炉所冒出的热气并未传到此处。房间四处均放了大量冰块降温,还有人随时更换。完全看不出和刚才的丹炉的热气只有一墙之隔。
里间除了刘贞亮和陆禁军长,还有另外两个人低头站在旁边。门罗扫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位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太子。更里面的帷幔和珠帘背后,绿色雕着盘龙的椅子上坐着应该就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的面容被帷幔和珠帘所遮挡根本看不清,门罗只能大概看得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转眼之间,门罗已经来到了帷幔的不远处。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她老老实实地低头对其行了大礼。
帷幔背后的皇帝没有动,反倒是刘贞亮走上前,示意门罗再往前一些。门罗低着头,不敢像刚才一样直视帷幔。那时候还可以趁进门的时候偷瞄两眼,这时候再那么肆无忌惮就是犯了禁忌。
她往前爬了几步,这下离珠帘和帷幔都很近了。近的她都可以看到皇帝鞋子上的纹饰和椅子上的珠宝及雕刻细节。没等她调整好姿势继续跪好,玉座之上的人弯下腰,盯着她低垂的眼睛。
“你就是之前解决了庐陵坠马真相的赵门罗?”
“回陛下,正是小人。”门罗的额头压得更低了,她脑门上的汗珠已经滴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抬起头来。”皇帝又坐了回去,拿起手边的长木杖敲了一下地面。
这根木杖并不是用于辅助行走的,皇帝也没有那么老。不过这并不妨碍门罗背地里称呼他为好色老头。这根木杖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宣扬威严用的。这个皇帝觉得光是用嘴下命令不过瘾,还得有些配音才够宣扬他的威仪。所以就找人拿了把木杖,每次和大臣说话都喜欢敲个地板、或者敲其他的东西。
门罗慢慢抬起头,但是还是不敢和皇帝对视,眼睛还是看着珠帘后面的那双黑色白底靴子。皇帝盯着她看了一阵,慢慢地说道:
“你易容了吧。”
“啊?”门罗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你扮成宦官进宫查案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他们说——”
皇帝慢吞吞地说着,一边整理自己的袖子。
“说你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如果是个女人,那还是个难得的美人啊。”皇帝意有所指。
“回陛下,小人旧时曾因这等容貌,常招人轻侮。不论做出多少成果,外人皆把功劳归于小人的容貌之上。为了避免麻烦,小人就做了一些易容,这样不管是谁,都会注意到小人的能力,不会过多在意于小人的容貌。”门罗又重重地叩了头,放置过冰凉的散热物体的地板的触感正如她的内心。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点微小的金属碰撞之声,应该是屋子里的其他人有所反应。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回陛下话,所以小人就一直这个样子。请陛下恕罪。小人绝非存心欺瞒陛下!”
“行吧。这次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这个。”皇帝轻声说,他的声音在已经开始鸣叫的蝉鸣声中显得格外微弱,“想必你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门罗不敢说话。刘贞亮仍旧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手指不停地在打着节奏。皇帝左右看了一圈,继续他的发言。
“王贵妃昨晚说,吃了宫内分发的糕饼中了毒。在宫中中毒,而且还是宫内分发的东西。那这可不得了,这可是大事。能对她下毒,那也能对朕下毒,更可以对所有在这座宫城里的人下毒。此等谋逆之罪,那可是得严加查办的。”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也听的其他人是心惊胆战。
“但是也有一群人打算利用这个事来打击异己,相互构陷,在朝中掀起一股新风浪。这可是不行的。之前听说你办的坠马案子不错,就是最后报告给错了人。这次你也不用听别人的,直接向朕报告就行。”
皇帝不容置喙地说了下去,屋子内无人敢出声。
“为了给你办案方便,这次就让陆元和你一块查。虽然长公主昨夜遇刺,但是朕觉得皇妹的身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朕也不能一直让陆元跟皇妹一起闭门休养。所以这次就安排他参与这起案子的调查,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怎么样,你们有异议吗?”
皇帝自认为长公主狡猾,想装病躲过这一次斗争。但是很遗憾,你再怎么躲,他还是可以把你绕进去。
陆元,也就是陆禁军长当即低头领命。刘贞亮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太子和另一个人则低着头不发一言。
“哼。”皇帝又用木杖敲了敲地面,“我的两个儿子好像有话要说。”
“陛下,臣无异议,该查的查,该办的办,这本就是应该做的事。”自门罗进了大殿,太子第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温和,似乎并没有收到母亲中毒一事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