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人听了动静,已跑出来,发现自家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半面墙倒了,鸡窝也塌了(半边鸡窝被闷在土墙底下),满地的鸡毛,幸存的几只鸡“咯,咯咯哒,咯咯哒......”的直叫,像是在同主人控诉那户人家的罪状。他家的大黑狗还倒在邻家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邻居家站出来的男人是个铁匠,脾气也是个火爆刚烈的,因为手里握着活计。在这不足百人的小山村里,就数他最吃得开。
他叫王大柱和江旺柱(江妮她爹)名里同了个字,但在王大柱眼里,这将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好在村里的人多喊他王铁匠,鲜有人会喊他的名来恶心他。
王铁匠还以为自己这是睡癔症了,要不是东面渐起的红日,晕红了半边天,照红了脸,还真就回屋接着睡了。
转头回屋里,抄起一把新打磨好的菜刀,气势汹汹的就朝江旺柱去了。
江旺柱满头大汗,背脊发凉,一副没缓过神儿来的样。一旁的男孩儿趴在地上,裹了裹被大黑狗扯花的被子,面如土灰,哭得撕心裂肺。
江妮见邻居家的王大叔提着把菜刀直冲她父亲去。她一跃而起扑倒在王铁匠的脚底,拽了王铁匠的裤脚就死不撒手。王铁匠虽脾气火爆,但因生得怕老婆,以至于对所有女的都有那么点怵,王铁匠见是个女娃儿,不好用蛮力。就抬起攥了菜刀的手,指着江旺柱的鼻子骂,“姓江的,你个瘪三,老子去你......有种你就别让个丫头片子出来顶包,这大清早的,故意跟俺老子找晦气呢!”王大柱气急败坏,浓密的眉毛拧成一坨,脖子胀得通红。青筋暴起,紫青的嘴唇直打颤。
这要是依了江旺柱平时在家里的派头,定是雷霆万钧,话不多说,直接上去干他。
果然江旺柱二话没说,扑通一声,就给王铁匠跪下了。
一旁还趴在地上盼着老爹给自己撑腰的男孩,见了父亲这举动,纵然再怎么撕心裂肺,也只好收了声,抽抽搭搭躲在被里不露头了。
江旺柱厉声呵道:“妮子,放开你王叔,过来跪下。”江妮花猫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不是因为父亲的喝斥,而是因为那一跪,不仅仅跪碎了一个男人的尊严。还让一个女孩儿心中高大的山跟着倒了。
江妮爬回父亲身边,把头伏在地上,身体团成个球,就像是受了外力刺激的含羞草,闭拢起自己。江妮本就没多少斤两的小身板,吓的,差没哆嗦散架了。
王铁匠见了这景象,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俺老王是什么乌龟...成心欺负他们家。
王铁匠强忍了心中的恶心,“老江,你这干什么,你一大男人当着娃儿的面,给俺跪下,这叫个什么事啊!你要是个爷们,你就站起来,咱有一说一,有事说事。”
这通话说下来,王铁匠的气也散了不少,心中还隐隐感觉是自己对不住人了。在他心里,这男人的膝盖骨就得跟块儿铁板一样硬,不,甚至要比铁板还硬。就是让人打断了腿,也得支愣起身子了。
江旺柱僵硬迟缓的直起身子来,那神色让人看不出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