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向前行去,沈月白趁非墨看向窗外时悄悄伸了伸腿,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开口道:“南边也能买到白墨轩里的货吗?”
非墨等她收回腿才回头道:“之前都是去河对岸采买,但上次伙计回来说没有货了,所以想去南边看看。”
河对岸?沈月白想起那天听到的,“河对岸不是去不了吗?对岸是什么地方?”非墨侧头看了看,沈月白倦倦的,大概很累了。于是非墨手肘抵着膝盖撑着下巴,这样沈月白就可以向后靠着车壁休息一下。
沈月白没留意到非墨的动作,但她马上就发现有更舒服的坐法了,靠着车壁跟着马车一起晃晃悠悠,沈月白还没等非墨打响指就睡了过去。
趁着沈月白睡着,非墨一手亮起柔柔的光,从沈月白的头顶开始,一点点检查,沈月白脸色不好,他怕伤得深不容易好。手移到心口时顿了顿,非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敛起情绪若无其事的继续了。
检查完了发现沈月白并未受伤,心脉那里是旧伤受到了震荡,休息过后已无大碍。非墨抬眼看了看沈月白,夜已深,马车里视线模糊,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沈月白脸上的每一处,不,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在心底描出来。
马车颠得沈月白睡不安神,脑袋在车壁上轻磕了两下,但还没醒来。非墨直起身,轻轻地用左手抬起他的后脑勺,再把右手垫进去,让他枕着自己的手睡。
手已经放好,沈月白皱起的眉头也已松开,但那只碍事的左手忒不自觉,从后脑勺摸到左耳,又在耳垂上的那轻轻捻了捻,那里有一颗小痣,从前他很喜欢逗弄。
沈月白的醒来毫无征兆,非墨还沉浸在回忆里。
沈月白在一片漆黑的车厢里瞪着眼睛,她虽看不清,但也能知道面前这登徒子在做什么。
显然,非墨不知道她醒了,但除了摸耳垂,非墨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悄悄松了口气,假装睡得不舒服的样子摆了摆脑袋,非墨吓了一跳,立刻收回左手坐回去。
沈月白这才发现脑下枕着的不是硬硬的车壁,而是登徒子的手。
即使这样,也还是个登徒子。
非墨不敢吭声,他不确定沈月白是不是醒了,从前他就很诧异,他竟唯独读不出沈月白的心思,如今更是如此。
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沈月白装睡装的辛苦,却绝对是不敢睡的,非墨的手一直举着也累得慌。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外,乌樟在外面喊了声小姐,“下来歇歇脚吧,赶了一夜路了,马也累了。”沈月白这才发觉竟已天亮了,她坐直身子揉揉眼,好方便非墨收回手。
两人都有些尴尬,看到沈月白的沉默和尴尬,非墨已经明白自己露馅了,于是轻咳一声道:“抱歉,先下去吧。”
抱歉是什么意思?抱歉我摸了你?抱歉我不该摸你?还是抱歉认错人?沈月白瞪着眼睛看向非墨,也不说话,非墨也不抬眼看她,“我先下去了。”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抱歉就拍屁股走人了,老狐狸,您家孙子怕不是个渣男吧。
是了,沈月白听到非墨这个名字时就知道他是老狐狸的孙子了,但她不好相认,一来,人家也不认识她,就是认识也不是可以聊天的那种,二来,她不能说出是在哪遇见老狐狸的,否则她的羽毛就飞了。
沈月白独自在车上气闷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应该是登徒子不好意思吗?
终于想通了的沈月白下得车来,发现乌樟和非墨都不在,只有小狐狸在一旁生火,她坐过去帮忙折断细枝当柴,“他们人呢?”小狐狸摆手不让她动,又朝宅院那努努嘴,进那里面去了。
沈月白没有用武之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向宅院走去,祖传折扇不在手,溜达都差点味道。
刚到门前,那二人便出来了,乌樟见她探头探脑的,赶忙上前赶着她往马车那走,非墨则是回头和门里的人又说了句什么,才抬脚走回来。
乌樟将他赶到火堆旁坐下,这时小狐狸已经烤上了山鸡和野兔。沈月白一脸疑问,乌樟则是回头看了看非墨,才欲言又止的说道,“那家,不是人,你别去。”
不是人,就是妖,好像你们都不是妖一样。沈月白撇撇嘴。
沈月白点点头不说话,她最近话变少了,心里压着的事越多,她越不爱说话。
非墨则是将从宅院里讨来的馒头放在火堆旁架着烤热,他也不爱说话,但他有点奇怪的是,从前,沈月白话很多,表情也要生动得多,不像现在这样,话少、爱瞪眼,把心思都压着。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两个人怕是熟不了。馒头烤热了,他递了一个给沈月白,又说道:“主人家是这方圆百里的唯一一户人家,家里人多,只剩这几个馒头了。吃完我赶车,今天傍晚前能到骏河城。”
沈月白点点头,低头吃着手里的馒头,小狐狸的烤鸡和烤兔滋滋的响,乌樟去河边打水。一切有条不紊,可她心里总觉得差点什么,和任务无关,倒和这与任务没多大干系的生活有点关系。
她最近常想,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没心没肺,还是劳心劳力?独自一人,还是有伴侣同行?出门在外的日子,也需要旁人的保护吗?在这荒芜的土地上,能找到点乐趣吗?
想得越多,越不想说话。她十分不喜眼下的自己,除了拖累别人,简直毫无用处,心里还缺了一块,感觉自己冷飕飕的,与旁人热切不了。
像什么呢?就像一个毫无用处的木偶人。
她迫切的想要拿到那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