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风雨停了。
在曲折的山路上顶着风雨摸黑前行,白粤川和陆晓雨楚娟回到学校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几个人身上都泥泞不堪,白粤川在前边摸路还滑进一条山沟,衣服划破了,半边脸也蹭得血迹斑斑,拄着一根棍子勉强捱回了学校。
进了学校,楚娟大喊向阳,可却没有回音。到他屋子里一看,也没有人,又不像回来的迹象。在校园里寻了几个来回,仍不见踪影。几个人着急了,这一夜下着大雨,向阳独自一人别的地方又不可能去,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呢?白粤川急着让大家不行回去沿路找一找。
楚娟心念一动道:“先别急,我想起个地方,或许他在那里。”
“什么地方?”两人赶紧问。
“他父母的墓地。”
楚娟猜得没错,他们赶到的时候,老远就看见向阳坐在坟前的一块青石上。见几人过来,向阳抬了抬头,没有作声。如同几人一样,浑身湿透泥泞,头发被雨水打成毡片,软软地贴在惨白铁青的脸上,目光呆滞无神,手里的半截纸烟早已湿透,却还尝试着往嘴里放去。
楚娟心里一酸,眼泪几乎涌了出来:“向阳,你别这样,咱们回去吧。”白粤川和陆晓雨也赶紧相劝。
向阳站起身来,看着面前三个同样狼狈疲惫的人,眼圈一热道:“对不起,是我拖累大家了。”
白粤川忙道:“向阳,说什么呢?这事儿不能怪你,怪就怪李晚成不地道,也怪乔巧用这个法子……”
“这也不能怪乔巧,她直接给钱甭说是向阳,就是咱们也不能要,她也是想帮咱们。”陆晓雨赶紧截住白粤川的话。
向阳转向楚娟道:“娟儿,李晚成没把你怎么样吧?”
楚娟摇摇头,但委屈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没有,他喝多了我能原谅他。可因为我,你们多年的朋友兄弟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乔巧又误会了你,都怪我,我就不该到这里来……”说着说着,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向阳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没事就好,该来的总会来,没有这样一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活得有多么可笑。见天儿地光教别人大道理了,也算是给自己上了一课。走吧,都回去换换衣服,老白也负伤了吧?赶紧包扎一下去。没伤到要害部位吧?可千万别耽误了你俩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啊,别的事儿哥们儿责无旁贷,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
白粤川气乐了:“向阳我发现你身上最多余的器官就是嘴,把你这破嘴平均分成份儿,都能养活个说相声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相扶着回了学校。
尽管向阳轻描淡写地把事情一笔带过,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向阳心底的苦不过是不想说罢了。汪国真说过:不是我个性开朗,其实我也有许多忧伤,也有许多失眠的日子,吞噬着我,生命从来不是只有辉煌。我只是喜欢笑,喜欢空气新鲜又明亮,我愿意像茶,把苦涩留在心底,散发出来的都是淡香。或许,向阳就是那个茶一样的男人。只是,这杯茶可能还没沏好。
白粤川和陆晓雨回了村里,向阳和楚娟换了湿衣服,不约而同端着洗衣盆跑到井边洗衣服。两人相视一笑,但因为昨夜之事,彼此都有些尴尬,各自搓着衣服也不说话。
或许是向阳想事情太投入,也或许是穿了几年的T恤老化,“哧”地一声竟然被搓出一个口子,向阳“啊”地一声,捧起来心疼地叫道:“惨了惨了,这是我在大学时候给一个高中生作辅导,讲了一个星期的古文,才换了这一件好衣服,唉哟我的心肝啊,越没钱越拉饥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楚娟憋不住笑了:“你这是洗衣服呢还是练铁砂掌呢?有劲儿没处使了吧?来我给你洗,你去打水去。”说完,把向阳的盆端过来。
向阳赶紧把内衣从盆里边掏出来,一溜烟跑回屋里,边跑边喊:“这个我自己洗。”楚娟在身后一阵大笑。
打了两桶水,向阳坐在旁边抽烟,想了想问道:“娟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像李晚成说的那样不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