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的精神生活远没有向阳的辽阔高远和李晚成的金光遍地,仿佛一切与色彩沾边儿的事儿跟他都没关系,甭说彩蝶翩翩而来,纵然是只蚊子也不想在他这里稍息片刻。冷冷的面容,木然的表情,也只有向阳李晚成这等闺中密友才知道他暗藏毓秀。还好燕北大学的名头够响,否则他第一天就因为急救一个羊癫疯病人跟院长吹胡子瞪眼睛而被高院长给边缘化了。
事毕,接到一面锦旗的院长高明德带着满脸灿烂的千沟万壑,以一个医务战线老兵的姿态与林岩进行了一番长谈,百分之九十都是医者父母心救死扶伤脱了裤子再放屁之类的废话,最后道出了本意,将林岩安排到院长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办公室——这是个很特别的办公室——高院长的小特权在这儿体现了出来。高明德的女儿高姗医专毕业回来,早林岩一步来到这个办公室。高明德有些小心思,林岩的大学名头响亮,将来出息是必然,且了解到林岩家境颇好,纳为乘龙快婿实为上上选。
林岩性格内敛却不傻,面对热情如火的高氏父女没两天就明确了对方意图。如果换做李晚成肯定喜形于色色胆包天,恨不得马上就洞房花烛行云布雨,可林岩天生免疫,暗暗笑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可怜高姗赤红的熔炉却化不了林岩这块天山寒铁。
高明德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但日久生情总归没错,便千方百计给两人创造在一起的机会。林岩扎针高姗就拿药瓶,林岩查房高姗就送体温计,越是人多越是如影随形,搞得医院里觊觎高姗许久的几个年轻小男大夫看林岩的眼神都带着恨意,弄得林岩颇有些苦不堪言。恰好李晚成打来电话询问近况顺便借钱,林岩便蜻蜓点水般诉了诉苦。李晚成痛斥林岩不知道怜香惜玉,在电话那头咝咝着口水指点林岩如何投石问路见好就收拿捏有度,总之归根结底的中心思想是抓紧拿下,尽早将革命的种子播洒在西部贫瘠的土地上和姑娘如火的情怀里。
刚刚挂掉电话,高姗的身影就在窗外的暮色中出现在面前,唬了林岩一大跳。高姗将一个饭盒放在桌上,杏眼含情柔声道:“让你去家里吃饭,你还不去,我妈炖的鸡,害我还得跑一趟。”话语虽是嗔怪,声音中却关爱无限。林岩连声道谢,过分的客气让高姗有些不高兴,扔下一句“我走了”转身离开。
扑鼻香的鸡肉送到嘴边,林岩腹中却没有寻常鼓动,无奈放下,斜睨着窗外落日发呆。
窗外,有一个身影停留了片刻,被落日余晖拉长映在林岩桌上,林岩回过神来看去,那人竟急急转身离去了。
“是她?”林岩心中一动,贴近窗子,目送那背影离去。
钟声响起,空谷传响,袅袅不绝。
山间秋早,清晨已是微寒。
白粤川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惺忪着眼睛撩开窗帘向外望去,梁明秀稳稳当当站在院里的大钟旁边,神情庄重地敲打着。
“这老和尚,还了俗还改不了晨钟暮鼓的习惯,你说这敲钟给谁听啊,大早上的,连个星期天都不让人消停。”白粤川钻回被窝嘟囔道。
向阳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没有说话。
白粤川打了个哈欠道:“向阳,咱们来这儿有一个月了吧,这鬼地方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不知道李哥他们什么样了。哎对了向阳,我发现李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怎么,你们你说什么‘那是个炎热的午后’他就紧张了,这里边肯定有故事。”
向阳思绪被打断,听到白粤川问起,想起李晚成鱼肉女生的“破床门”事件,不禁憋不住笑了:“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瞎打听。总之你记住,如果他要是在你跟前耍大牌,你就拿出这个法宝来镇压他,保管百试不爽。起床,今天老子的婆娘和兄弟要来看老子,小别胜新婚,真激动啊,你赶紧起来做饭去。”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饭?”
“因为我不会做饭。”
“你们东北人真直爽。”
“谢谢夸奖。”
两人爬起来,白粤川忙活着煮粥,向阳洗了把脸到院子里晨练。梁明秀敲完钟就在院子里打拳。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拳风仍旧稳健有力,看得向阳手痒,跟在后面比划起来。随着梁明秀一个急速转身出拳,向阳如法炮制还想做得幅度大一些舒展一些,未料被脚下的清霜一滑,直接一个“不沾地儿”扔在了地上。
梁明秀笑着收了拳,把龇牙咧嘴的向阳拉起:“向阳,怎么你也干偷学他派武功的事儿啊?小心走火入魔。”
向阳恬不知耻道:“你这武功路数跟我向家祖传的生龙活虎拳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刚才不是摔倒了,这招叫‘猛虎伏地’,讲的是败中取胜,有时间可以跟你探讨探讨。走,梁校长,尝尝老白厨师的洱海菜混搭大米粥去。”
一想到即将见到已然三十来个日夜未曾耳鬓厮磨呢喃密语的夫君,乔巧激动兴奋地几乎彻夜未眠,天不亮就起床梳洗打扮,衣服也换了十多套,觉得向阳见了自己面保证色心大动才罢休,接着就去狂砸李晚成的房门。李晚成聚心虽炽奈秋梦酣眠,且梦里又春色无边,被乔巧的砸门声赶跑了梦中枕边垂涎欲滴的美人儿,又是嚎啕又是痛骂,最后以乔巧答应赔偿他肉体和精神损失费人民币若干并以“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来威胁方才罢休。
定好的出租车准时等在门口,两人把一系列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塞进后备箱,长出了一口气。李晚成取笑乔巧说应该再带张行军床和一套铺盖,以便欲火中烧好就地解决。在乔巧的笑骂之中,车辆来到弥城县医院门口。林岩早已等候,让李晚成和乔巧大跌眼镜的是,林岩的身后,居然跟随着一个苗条清秀的女孩。
李晚成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吸溜了一下垂下的涎水恨恨道:“林岩,做人要厚道!是谁前些天还在电话里苦诉衷肠,这才几天就晚节不保了?这位天使,您就是痛追我们林大硕士的高兴……高潮……不是……高什么女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