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事,安时来这一个多月,也是听人们说,她没见过。
纤绯阁有两位管事:大管事是曾经风华绝代鼎鼎大名的歌姬柳如烟,现在大概有四十了,纤绯阁某种程度上算是她含辛茹苦打下来的江山,她的人脉广阔,主要负责与一些达官贵胄打交道,也谈生意做买卖,都用来维持纤绯阁的主要运转。二管事就是凤姨娘,在阁内负责管各种大小事务,物色和培养阁里的那些姑娘。
而阁内的姑娘,除了一些会被高价赎走,剩下的终身都要为纤绯阁做事,不管你的努力可以给纤绯阁带来多少利益,都与你本身无关,纤绯阁只根据你的能力再给你固定份额的报酬,和举目无亲窘迫无助之时的安身之所。
安时随凤姨娘去见柳如烟前,并没有猜中她的目的,三言两语的客套话过后,正题就拉开了: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柳如烟有一双好像会摄人心魄的眼睛。
“什么交易?”安时觉得这趟水有点深的样子。
“猜猜如果现在有人要买你,他得给我多少钱?”
之前是一万银通,现在……安时只能说:“我不知道。”
“在纤绯阁,想要赎买一位花魁,最少得花一万银通。”柳如烟话里有话。
“那我当时刚从黑市给买回来,什么身份都不是,那徐爷为何要花一万银通来买我?”
凤姨娘插嘴:“那是因为你有资本,如果你当时没有一次次地寻死,我怎么会着急要把你卖出去呢,而且当时徐爷给的价钱也很合理……”
“两位当家也算是我的老板了,不妨有话直说吧。”安时知道不管是什么要求,自己好像都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懒得跟她们绕着圈子兜弯转。
“你喜欢动脑子,愿意卖力,就是不愿卖笑。但在纤绯阁,漂亮的姑娘被买回来,就有可能会被卖出去,而且我带回来的姑娘不是用来出谋划策的,这样虽然也有好处,但是,纤绯阁有纤绯阁的规矩。”
接着到凤姨娘唱起红脸:“安时啊,你这么机灵,不要给自己找苦头吃,只要你听话,纤绯阁自然会厚待你。”
听话嘛,越是想摆布你的人越需要你听话,等到时间一长,人也许就会忘记挣扎和失去自己了。
“那大管事说的是什么交易呢?”安时有种她们意想不到的镇定。
其实柳如烟很喜欢眼前这个女孩,她很聪明,做事很实在,阁里很多姑娘甚至奴才大爷大娘都喜欢她,但是柳如烟有她的事情要做,而且她还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参选花魁,你会是毋庸置疑的赢家,我知道你想离开纤绯阁,我给你一个机会,条件是你不仅要成为花魁让众客竞投,竞价还要高于十万银通才算你赢。”柳如烟的话说出口,连一旁凤姨娘都有些始料不及地吃惊。
安时仍然很淡定:“可是按照你说的,就算我赢了,卖给别人同留在纤绯阁又有什么区别?”
柳如烟轻轻地笑了:“如果你赢了,客人赎买你的钱我不要了,但是你就自由了。”
这才是真正能令安时心动的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灵芍,聪明的人我见过很多,漂亮的姑娘更是不用说,像你才貌双全头脑清醒的特别少,我很赏识你,也愿意给你一个你应该有的机会。”柳如烟的笑里,藏着安时猜不透的东西。安时听过一句话,看一个人的眼睛,就知道他真不真诚。这里很多人的眼里,更多的只能看到私欲,利益,或者绝望。
……
从接受柳如烟的机会开始后,每一天夕阳西落下去,安时都会站在顶阁上,静静地往下张望整个内阁,整个宴堂各层挂着的红灯笼和摆在各角的琉璃灯,焰光迷离闪烁,热闹开始热起来,弦琴奏乐响起来,姑娘们脸上堆起的笑,是为了迎接那些腰缠万贯的酒肉食客,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到了元宵这一天,青色的天才微亮,大家就都忙活起来了,整条街都很热闹。
安时心想,要是可以出去玩就好了。但她只能坐自己的阁内对镜梳妆,被一群丫鬟围着转,镜子里灵芍姑娘又回来了,她一头松软的青丝被镂空雕花的芙蓉玉环箍起,中间束起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吊珠玉簪,身穿粉红薄罗拖地的裙襦,衣襟两侧有束带松松地在胸前打了个结,披肩的白纱随着长裙垂到地下,迎风而舞。铜镜里的姑娘多好看啊,肤白若雪柔光若腻,淡扫娥眉眼含春,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她眉目间又有股柔弱女子所没有的英气。
安时另取一块软白色纹纱,轻轻缠在自己左手腕的伤疤上。
“阿时!”忽然有人急声唤她的名字,门被推开了,是梅姐姐:“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丫鬟退下了,梅姐姐往门外张望了一下,掩了门,神色凝重。
“姐姐,有什么事吗?”安时站起来问。
苏梅儿凑过来,双手紧握安时的手,她有些紧张地开口:“阿时,你快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