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窥见了自己容貌中的妖。
事物反常即为妖。
因为无可挑剔的容貌,所以在五官上拥有无可挑剔的和谐,只是这朱唇点丹寇,一下子就打破了那平衡,让她在略一张口间,就将那艳红染上眉梢眼角,显出风情摇曳、欲拒还迎的媚态。
这已经不是牡丹了,用牡丹形容的女子多少是带点持重端方的,这该是话本野史里祸国殃民的妖姬,足够把倾国之祸怪罪在她身上的容颜。
吴嬷嬷在回神之后,迅速上前,拿帕子抹掉了朱槿唇上的胭脂:“以前娘子就这般,夫人管的有限,如今却让娘子越发不知轻重,一昧张扬作态,卖弄颜色,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惹出天大的祸患来。”
未嫁的姑娘称呼不少,叫“姑子”“娘子”“姑娘”的都有,本朝传统,“娘子”一般是庄重的场合才会这样称呼,比如陈礼见她的时候,被吴嬷嬷这样一叫,不知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尤其吴嬷嬷的话还刺人得很,便是她母亲最气的时候也不曾拿这样的话挤兑她。
朱槿怫然不悦,夺了吴嬷嬷手里的帕子,吴嬷嬷给她擦胭脂的动作很轻,估计又是怕擦红了她的嘴唇显得放荡什么的,朱槿用力抹了两下:“这样就好了,我有丫头,不劳烦嬷嬷了。”
吴嬷嬷道:“老奴是夫人派来的,侍奉姑娘也是应该的事情。”
朱槿道:“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我若让嬷嬷伺候,不嫌轻狂吗?”
长辈身边的人,即使是仆人也不能轻易使唤的,吴嬷嬷被朱槿弄得没话说,朱槿转头看向芸香:“怎么在等我自己动手吗?”
芸香不是负责这个的,但立刻上前来,和其他丫鬟一起服侍着朱槿洗脸梳妆,随着这个过程,吴嬷嬷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几乎拧成了“川”字。
终于,在芸禾试图把一枚梅花花钿贴到朱槿眉心的时候,吴嬷嬷再次开口道:“娘子不可。”
朱槿还没说话,芸禾就在旁边几乎气笑了:“吴嬷嬷,这是都城中女子最常见的装扮,没道理因为我家姑娘长得好,就连一枚花钿也贴不得了吧?不如不穿衣裳了,裹两块破布不是更好吗?”
其他丫头憋不住,笑出了声。
但凡脸皮薄一点也开不了口了,但吴嬷嬷只是冷冷地看了芸禾一眼,继而看向朱槿:“娘子。”
朱槿从镜子里看着吴嬷嬷,她的脸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戒尺来,她一瞬间感觉又烦又闷又无趣:“罢了,不贴了,反正母亲也不让我出门。”
明明其实不出门怎么打扮也无妨的。
吴嬷嬷又吩咐丫头道:“给娘子把钗环衣裳提前收拾好,娘子最近两天要出门。”
朱槿真的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