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这般的折腾了半天,虽然靠着心中的那一股劲支撑着,但是神色显而易见的透出倦累感了。明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腿,又看着天色,罢了,也不早了,她也不好再作妖。
明筝转头又看着自己大丰收,顿时也没有抱怨什么,笑嘻嘻的应下了。回去的时候,阿尚懒得理会这些礼节尊卑的问道,提起明筝就想走,明筝两只小腿在半空中横着,她低头看着自己悬空的小腿,到底有几分恐慌,求助的目光转向阿桑,阿桑笑了笑,蹲下了身子。
明筝回头冲阿尚得瑟的一下,阿尚面色不佳,将明筝往地上一扔。明筝脚步落在地上,踏实了许多,快步的跑到阿桑的身后,“啪”的一声,爬到阿桑的背上去。
…………
屋子里的香,冉冉的烧着,一圈一圈的光晕飘在了半空中,慢慢的化为了虚无,屋子里头染着一些温暖奢靡的气息,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奶香。
裴枕流坐着,看着一本经书,两个指头压在上头,心思却半点不在这里。
有侍人上前来添着茶水,他淡淡地掀了一下眸子,今日他的心情本就不利索,偏巧又有人来撞了他的霉运。
裴枕流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一方帕子,低头看着帕子上秀着的栩栩如生的兰花。
敛身幽谷远尘埃,天光云影任徘徊。无须天风来相催,自在花儿静静开。
他冷笑一声,手掌轻轻颤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地擦干净,擦着,便将自己的一根根手指翻上来,那细心的模样,仿佛将每一节手指手背都要擦得干干净净。
可他的越是仔细,像是越不干净一般。佛言禅道,本是无尘物,何处惹尘埃。但若本是身为尘埃,又如何拂去尘埃。
侯在裴枕流旁边的侍人看着裴枕流这般的神情,有些哆哆嗦嗦的。裴枕流明明周身的气质淡淡的,眉宇之间却仿佛藏着凛冽的杀气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侍人脚一挪,临到了裴枕流的跟前的时候,裴枕流冷不防地一抬眼,侍人对上这平淡之中隐藏着戾气的眼神,吓得一跳,顿时将手中的茶水一抖,整个身子向侧边扑倒。
裴枕流眼神没有什么温度,淡淡的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怎么存在的尘埃,便起了身,将手中的经书搁置在了一旁。没再看一眼身后,留着那个侍人自己将自己吓的半死。
裴枕流刚迈开了步子,便有不知死活的侍人前来通报,说是魔主有事请他去大殿一趟。
裴枕流冷冷的一笑,不言,就静静的盯着人瞧。
众人皆臣服在地上,不敢吭声,久久都不敢起来,气氛一下子非常的压抑,如同冷风过境时的低气压,众人将脖子都缩得紧紧的,生怕整个人被大风刮了去。
裴枕流没做理会,淡淡的看着外头的天色,扯了一下嘴角,转身去了偏殿。
裴枕流悠哉悠哉地走着,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身影,由远到近,脚步仿佛踏着节奏而来。
远远的传来了一句笑声,“不语啊不语,你可叫我好找。”
裴枕流眼帘微微一颤,脚步却没有停下,不急不缓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般娴熟的声音,在这魔殿之中,除了周玉也没有谁了。
“你还是这般的态度,真的避我如蛇蝎了。”周玉快步的走至裴枕流的跟前,神情深情看着他,似乎有些落寞,假假的忧伤浮在了表面。“一听说你回来,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你可对我真是冷淡。”
裴枕流听闻了此番话,终于顿下了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月,的确够你赶路的。”
当场被拆穿,周玉也毫不介意,只是谦虚的笑了笑。“越是这般越是难得不是吗?光明的彼岸总是要经历一系列的坎坷,方能实现。。”
“我看不必了吧。”裴枕流冷冷一笑。说白了就是瞎折腾。
周玉看细细的打量着裴枕流,这回,从裴枕流平时的语气之中,竟也得品出了几分不对,他张了张口。“怎么,有人惹你生气了。”
裴枕流只盯着周玉瞧,并不说话。看着周玉心头一紧,于是呐呐的问道。“枕流,你,又杀人了。”
周玉见裴枕流依旧沉默的表情,也就猜得了几分,便是如此了。周玉也不问他是什么原因,看裴枕流推开了偏殿的门,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嘴巴轻轻飘飘的找了一个话题。
“原来你刚回来就这般的寒颤,连个倒茶水的诗人都没有。”周玉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怜悯的神情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饱经风雨摧残的花骨朵。
裴枕流没有理会他,经直的走到了一个书阁里去,抬手看着左边三列的第四本书,指尖顿了顿。
见裴枕流半晌没有动静,周玉有些好奇跟了上来,看着裴枕流手上拿着的竟然是幼儿的读物,顿感有些稀奇,于是抚手大笑道。“你不暗示我,我都有几分忘了。
我当真没有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你竟然真的认下了。真的是有趣,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秦雨。”裴枕流终于吝啬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该不会是………我的天!当年在南菩寺你不会真的和她有一腿吧,哎哟喂,这可把你给风流的,看来,比起你我还是要逊色了许多,在下该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裴枕流没在意周玉阴阳怪气的冷嘲,目光定在指腹,却一下子深了许多。
裴枕流自顾自得将那些书又整理了一番,掏出了自己想要的经书。
“你又不是真正的和尚,成天的念什么经。”周玉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的真面目。
裴枕流不答,避开了这个话头。“夏侯人呢,”
“那你这个就得多亏了我,找的我的可紧巴巴的了,但还是我把他给挖出来的。”周玉讲起这件事情满面风光。
周玉眼珠子咕噜的一转,嘴角抽了抽。“你猜,他最近又躲着去干什么事情呢。”
裴枕流好奇心本就不强,自然是没有理会周玉。
“你,你不知道”。讲起这件事情,周玉忽然发现了一件惊天大秘密一般,扶着案,脸色像便秘一般憋的胀红,半响的吐不出来,反复的说,“你问我呀,你问我呀。”
但是裴枕流半点都不感兴趣,只是拆了周玉辛苦搭的台门子,那样子便是,你爱说不说,然后径直的又往书上翻过了一页。
“罢了罢了,我跟一个木头桩子卖什么关头啊,我就这样跟你说吧……
你知道吗?真是笑死我了。”周玉刚刚开了一个口便笑,得意不可一世,笑的弯不起腰来,扶着长案笑,边拿着自己的旁边手边的盏还在笑。
裴枕流完全没有明白到周玉的笑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但是这并不影响周玉一个人的笑场,他真切的笑了得半天,等他笑得快断气的时候。周玉才断断续续的将话接上,一边接一边笑。仿佛得了什么羊癫疯的病一般,根本停不下来。“你知道吗?夏侯他人……他……你知道我在哪里找的吗?他竟然在青楼……,你以为他是去嫖的吗?错了?!
夏侯是去接客的,他,他……竟然是第一花魁,你知道吗?我还是慕名而去的,你知道吗?笑死我了。那一张脸。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音杀,竟然跑去青楼里去卖艺了,还扮成了个姑娘。”
裴枕流:“………”
“夏侯被人调戏了……还,还是我出的手呢?这样说来,我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裴枕流对这些似乎并不感兴趣,听过了便也就过了。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周玉终于笑着停了下来,看着裴枕流不会主动的样子,有些纳闷,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草。
“夏侯去了分舵吗?”裴枕流问。
“那可不!”周玉扶额,“我把他找到了之后马不停蹄的把他送往分舵。然后我才就回来。”
裴枕流眼帘微微一颤,“所以你是压根就不知道后续如何喽。”
说着,裴枕流闭上眼睛,含笑道。
不知为何,周玉觉得这个裴枕流这个笑有些薄凉,讪讪的道,“我这不是赶回来见你吗,这般久不见……”
说着周玉欲与还休还幽怨地盯着裴枕流一眼。
裴枕流:“………”
话罢,周玉探头探脑的左右看了两圈。“你不是刚捡了一个小孩回来吗?人呢?怎么没见着他的。”
“放出去玩了。”裴枕流淡淡的,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一般。
“你还当真的像养阿猫阿狗,一般呢,小孩子可不一样。”听裴枕流的语气,就像是裴枕流以前在后山养的那几只小猫小狗一般,周玉猜得了几分那小孩基本上享受了同样的待遇,顿时有些无语。
“有什么不一样。”裴枕流不知甚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