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之初,天始肃杀,气凝成露渐寒,秋风愈吹愈凉,百鸟成群结队向南而飞,草木迫染暮气行将就木。
临近傍晚,一条黄土宽道之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因属于地之西北,暮秋之际,天气向来干燥少雨,道路之上,沉积了不少尘土,马车行驶而过,黄土飞扬。
前面一辆马车驾车位置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灰色衣衫,正手持马鞭娴熟驾驭马车,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后面一辆马车驾车位置坐着一青年一少年,青年约莫二十五岁上下,身着灰衫,少年只有十五六岁模样,身着青衫,青年驾车,少年坐一旁看着一个个马蹄印,微微皱眉,似乎心中有事。
即使九月初旬,天气早已转凉,青年依旧衣衫单薄,胸襟微露,虬结肌肉若隐若现,一看就是练家子,体魄强健。
少年看上去有些瘦弱单薄,倒像个文弱书生,但却也只穿一件衣衫,同样没有一丝身感寒凉之意,不知事由何故。
本该身为少年,或多或少有些放荡不羁的他,没有“近墨者黑”,和身旁青年男子一样,而是衣衫整齐,一丝不苟,犹如蒙学稚童面见师长。
练武已然十多年的青年,看了眼身旁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未曾练过一天武功的少年,满眼钦佩和欣慰。
青年温声道:“小济,再过三天,你就十六岁了,也就是说三天后,你就已经将功课做了整整八年了。”
满眼敬佩的青年说完之后,感叹一声,满脸羞愧,转头继续默默驾驭马车,不过一颗心早就神游万里。
青年口中的“功课”,看似很简单,也很轻松,可是它耗时,最容易消磨人的耐心,更何况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那简直如同身处地狱,时时遭受不痛不痒的“挠心之苦”。
可眼前的少年,却能坚持下来,一月,两月,三月,一年,两年,三年,直到马上就要到来的八年。
少年从不懈怠,慎终如始。
所以,“袒胸露乳”的青年在有时候看少年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一般。
当年在自己八岁的时候,父亲和师父都要求自己开始做“功课”,并且要一直坚持下去,可自己做了短短的十几天之后,实在是没了耐心,坚持不了那“坐枯禅”的枯燥无味。
这让他太压抑了,试想一个八岁的小孩,谁能每天坐着不动重复同一件事情近四个时辰?
当时因为自己的放弃,脾气暴躁的父亲差点就拿起他那把视若珍宝的“菜刀”,劈死他这个半途而废的孬种。
在当时,还不是他师父的男人拦住了他的父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顺其自然就好,这种事强求不得。”
在未来的师父面前,父亲只得作罢。
到了现在,看着体魄并不强健,甚至有些瘦弱的少年,竟然和自己一样不畏寒,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当时的父亲为何会是那般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也有点明白,“功课”的强大之处。
可青年并不知道,这只是“功课”的冰山一角罢了。
少年抬头调皮地看着熟悉亲近的青年,手指仰起指向天空,意气风发道:“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卫济作为我路哥的弟弟,就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八年而已,马马虎虎啦。”
青年闻听此言,哈哈一笑,心中郁闷和愧疚一扫而空,继续驾驶马车前行。
自称卫济的少年看着恢复爽朗笑颜的路哥,也是欣慰一笑。
不过,很快他又低头看起了那连绵不绝的马蹄印,少年心有忧愁,思绪万千。
还有三天就是自己的十六岁生辰,而在三天前他那这些年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爹,竟然回家了,距离上次回家已经三年之久。
从自己八岁到十六岁,一共八年之间,本来一直在家的父亲出去三次,回来三次。
第一次出去,是在自己坚持做“功课”满三月之时,父亲嘱托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便离家而去。
直到一年之后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那时的父亲脸色憔悴,皮肤黑了几分,身上还带着内伤外伤。
那时还很懵懂的自己,虽然瞬间将丢下自己不管不顾一年之久的幽怨之情化为乌有,可毕竟小孩心性,不懂的体会父亲的劳苦用心。
身为父亲兄弟的白川,也就是自己的川叔,同样是路哥师父的那个男人,看见父亲的“惨状”之后,铮铮男儿却是抱住父亲泣不成声。
那次,父亲带来了两株草,一红一蓝,其上流光溢彩,灵气氤氲。
父亲请宋爷爷,那个自己小时候最对不起的老人,立即将两株“仙草”分别熬制成药,由自己和灵儿妹妹分三次内服,自己是红的那份,灵儿妹妹是蓝的那份。
第一次是第一天卯时三刻,第二次是第二天的午时三刻,第三次是第三天的戌时三刻。
父亲在家里待了三月之后就又走了,一去就是三年,归来之时,带伤更重,整个人都消瘦了几分。
那次,父亲带回来了两颗果子,一赤红一金黄,神光闪烁,一看就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