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升到半空,照亮了原野但好似只过了一瞬间它就又向西边落下,仅仅留下余晖,自西向东照映着弓月城与车岭。
此时在车岭通向弓月城的那一道无正式名称、仅仅被俗称为弓月口的隘口上,潜伏着五十七名身穿墨绿色外衣的大唐将士。墨绿色并非是大唐军队的官方外衣颜色:因按照五行相生的理论大唐是土德,所以唐军士卒的外衣是土黄色。墨绿色的外衣是在刘錡的坚持下才讨要来的。
“这颜色果然神奇。”被派来埋伏的这一队的队正正惊喜地说道:“只要不露出脸,在白日哪怕仅仅相距几丈都无法发觉,极适合在山林中埋伏穿着。”
“这是自然。”刘錡笑道。后世在丛林地区作战的各国特种部队穿的都是渐变的绿色外衣,甚至将脸都涂成绿色他现在找不到渐变的绿色布袍,也找不到足够的颜料,但几十件绿色外衣还是能办到的。
“参军的排兵布阵也十分妥当。”队正又道:“使三十人在前,分列在小径两侧上方,发现突骑施人就扔下滚木礌石,砸伤砸死他们,也是用来堵住道路,之后发射箭矢射杀蛮夷,必定能使一人不得通过二十人在后,充作预备另有数人随时等待点燃篝火告知城内。这番部署万无一失。”
“但是,”队正又忽然说了这两个字,且欲言又止。
“哈哈,这有甚不能说的。”刘錡笑道:“但是却又有两点不足之处。一来,拨来的人大多是今日清晨匆匆征召入军的,老兵仅有十人虽然其中不少人曾上阵打仗,但毕竟与久经训练的将士不能相比,尤其在互相配合时。”
“二来,人数也太少。若是能有三队人马,再备有充足的滚木礌石与弓箭,突骑施人来多少都讨不了好但这样少的人、这样少的武器,只能挡住突骑施人,而无法将他们歼灭。”
见刘錡说破,队正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不是,只能喃喃地笑。刘錡也不以为意,又道:“不过安校尉这样做也不错。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突骑施人一定走这条路,若是押上大半的士卒但却押错了,这罪责任何人也承担不起。”
“参军能理解便好。”队正道。他是安万里的下属,自然偏向于安万里,即使他认为安万里这次的决定是错误的仍然偏向。
刘錡轻笑一声,没再说话,似乎是在琢磨事情。因天色还早,队正也闲得无聊,又问道:“刘参军,你可是在琢磨万一突骑施的人马超过预料该如何对付?”
“不,我是在想,要来袭击弓月城的这些蛮夷,确实是突骑施人吗?”刘錡道。
“楚项不是交代说为突骑施人?难道他仍在撒谎欺瞒?但这对他有甚底好处?”队正道。
“不,未必是楚项刻意欺瞒,或许他也不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刘参军为何这样想?”
“自从天宝三年斩杀莫贺达干后,突骑施人就衰弱下来,紧邻嗢鹿州都督府的富饶的伊丽河下游都被葛逻禄人占领,部族多不得不远走碎叶水上游就算有些部族滞留在洁山都督府或双河都督府的地界,但这样的小部族自保还来不及,岂会考虑重振突骑施这样的大事?”
“那来袭者不是突骑施人,又是甚底人?”队正听刘錡说的有道理,但又疑惑地问道。
“不知。”刘錡摇头。“抓到俘虏后才能知晓。”
“那就尽力抓几个俘虏。”队正说道。
“最好能抓几个俘虏。但一定要记得,拦住敌人为第一要务,也切不可为抓俘使将士战死。”
“是。”队正答应道。
说完这话,他们又闲聊一会儿,感觉口渴了,也不再说,刘錡靠在大块岩石上,队正慢慢走到前面盯着道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早已消失,清冷的月色替代日光照耀在山谷中,在地面映出斑斑驳驳的斑点。临时拨给刘錡的士卒渐渐不耐烦起来。他们本就是百姓,即使打过仗甚至杀过人也是百姓,纪律远不如入伍多年的士卒,有人忍不住想要与旁人说话,被老兵喝止住了。但老兵也在心里暗暗焦急:若是突骑施人再不来,这些青壮就要约束不住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前方传来一股声音。这声音不似人走路的脚步声,也不是哒哒的马蹄声,听起来闷闷的,像是虎、狼之类脚上有垫的动物在行走。可虎几乎从不成群结队狼虽然聚群,但似乎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一时分辨不出这是甚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