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多年前,我遭奸人毒害险些丧命,幸得一世外高人相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此人姓蹇,乃是医圣的传人,虽性情怪癖,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在药理和毒理上造诣极高,自从你中毒后,我便命人四处打探他的行踪,相信只要找到他,他会有办法解你身上的毒。”
“不必再为我妄费心思,且不说是否能找到此人,就算找到了,这奇毒榜首的踏雪无痕岂是那么容易解的?”她将脸转向一边,眼中的神色也在瞬间黯淡下来,“若真是如此,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送命了。”
萧玄奕紧了紧她的手,低头看着她,“如若他不能解此毒,我便带你寻遍天下名医,你要相信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终归会找到解毒之法。”
在这一刻,沈舒窈心底固守的城防在一瞬间瓦解。
这个她曾经无数次想远离的男子,字字句句,抨击她难言的心绪。
她始终低垂的眸中,逐渐漫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你是东陵的王爷,你有自己的使命,何苦为我做这些徒劳之事。”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朦胧淡月云来去,一寸相思千万绪,唯汝是吾情之所钟。”
可是她如今已经这样了,纵使心有千千结,却再无资格谈论以后。
空气凝结成冰,晶莹的泪花在她眼眶打转。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最终,她还是将夺眶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为了不让自己思虑良多,她装作没听见一样,转过身挑开了车帘往外看。
冷风扑面而来,仿若无数支冰箭齐射于她,浑身都带着蚀骨的疼痛。
银装素裹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若整个天地相连。
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马,将这洁白无尘的雪地,踩踏出了无数条轨迹。
她就这样默默地,望着冰天雪地,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知道,她在刻意回避自己。
可是,自从她骤然出现在他生命中,至此一步步行来,他早已深陷情爱的漩涡,不能自拔。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将车帘放下,垂眸看了看腰上的血迹,淡淡地问:“王爷可有见到我的破尘剑?”
“我已经让风煞将剑送回你家中了。”他的声音略带嘶哑,仿佛在刻意控制某种情绪。
“前面就到我家了,想来这伤口,着实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嗯,我让风煞将医女找来。”
“不用。”她毫不犹疑地拒绝,“一点外伤,不必惊动旁人,我自己就能处理好,再说,我不认为她懂得外伤缝合术。”
不是她瞧不上医女的医术,而是她认为在外伤处理上,放眼整个东陵,她若称第二,绝不会有人敢称第一。
毕竟她前世作为法医,所涉及的医学领域,却是各个方面的,远远超过如今身处的这个朝代。
“那我陪你一起。”萧玄奕似乎意识到她会拒绝,随即又道:“如今你奉旨查案,需得第一时间将你发现的线索向刑部汇报,你跟在我身边倒是方便了许多,不必来回往返刑部衙门。”
“不是还有大理寺么?”皇上命沈舒窈与刑部、大理寺共同查案,可没说只跟一个部门打交道。
“用不着多跑这一趟。”他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微一挑眉,“我执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无论你同谁汇报案件进展,最终,他们也是要上报到我这儿。”
“......”
合着三司都是他掌管,他倒是设想周到,不就想让她像个小跟班一样,整天跟在他身边。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待马车停稳后,她便回去重新缝合伤口。
且不说她常年在死尸上缝合伤口,就是她自己这些年受的大大小小的伤,眼前这点小伤,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从房里出来,又重新坐上了晋王府的马车。
距离圜丘坛的路程有些远,且加上雪天路滑,使得马匹跑得不太顺当,速度自然也放缓了许多。
微微颠簸的马车,竟让她生出一种坐摇篮的错觉,在这有条不紊的节奏中,她差点要渐入梦境。
索性,在她昏昏欲睡之时,到达了目的地。
偌大的圜丘坛已然废墟一片,纵然有霭霭白雪,却依旧掩盖不了如墨般堆砌的碎石,以及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
此刻,魏启章正带着人在清理碎石,想来应该是在查找线索。
当他猛然间回首,发现站在萧玄奕身侧的红衣女子,他不禁用力揉了揉恍惚的双眼。“王爷,沈姑娘,你们来了?”
萧玄奕轻轻嗯了一声,问:“启章,一连数日你都在此,可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闻言,魏启章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苦闷样,摊出红肿的双手。
“下官无能,一连数日不仅一无所获,还冻出了满手的冻疮。”
沈舒窈没有理会两人的谈话,而是掏出手套戴上,径直朝废墟中央走去。
尽管距离爆炸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可这空气中依旧隐隐透着黑火药的气息,仿若在诠释当时这场爆炸的威力。
天心石中间被炸出了一个深坑,且这深坑竟有三丈之宽。
她笔直地站在深坑边缘,俯视着下面的碎石尘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她猛地跳了下去,落地之时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险些撞向碎石。
索性她反应迅速,用双手撑在碎石上,才免于摔这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