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是因为怕么？”陆毕城问。

陆珠莎点了点头：“月老婆婆告诉过我，去了常府，便如同入了龙潭虎穴，少不得一辈子周旋戒备。”

“不对，如你这般心思透亮，即便是那天家的后院你也定能打理好的。你是怕自己情不能自已，怕感情用事，怕心心念念也得不到回响。”

陆珠莎深深的瞧了一眼九哥，心下想道：“所以，九哥，你不去看蒋广一眼，也是因为怕么？”

陆毕城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突然一瞬间变得惨白。

陆珠莎醮着墨，正在衍纸上徐徐的写一行字：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那一行梅花小楷，已是习得极好了。

她微低着头，并未注意到九哥的神色，只问：“九哥，你说，为何我们女子不能选择终身不婚呢？”

陆毕城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会的，会有那样一天，女子实现婚嫁自由，爱情也能彻底冲破世俗牢笼，都会的……”

婚期于一个月后送至陆府，定于明年开春。

陆珠莎终于知道此事已彻底无回转的余地了。

几年前备好的嫁妆大致修改一二便可，陆府好像无需做何准备，也全没有那些年的忙碌与喜庆了。

陆将军近日所有的心血皆放在冥府重建之事上，成日奔波劳碌，疲惫至极。

刚进门，便瞧见自己的女儿坐在清斋里候着他。

他拧了拧眉，想起父女俩一月前的最后一次对话来。

那日她气冲冲的跑来，原本以为她定会胡搅蛮缠一番，却到底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我知常府当日出兵前，便要了爹爹的承诺，月老也早与我说了，常府定不会对我罢休的。可是爹爹……你不也说了婚姻大事遵循我自己的本意么？常子锡……我不想嫁。那常府庭院深深，我怕自己应付不来……爹爹，你就不能允我在府上多陪伴你与母亲几年么？”

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的。

他方才醒悟，那个自小心心念念欢喜着常子锡的姑娘，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陆成明此刻瞧着坐在桌前的女儿，安静美好。

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正是对这个世界最憧憬之时，她出生那日，陆成明也曾发誓，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最快活的女子。

可是，要快活，谈何容易。

桌上是温好的一壶茶，两碟点心，他皱着眉：“珠莎，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已毁约一次。如今婚期已定，万不可再谈毁约。蕊儿，这一次，你是不嫁也得嫁了。”

陆珠莎望着父亲，“扑哧”一声笑道：“父亲，你是又怕我上你跟前来闹么？瞅你进门那面色，嫌弃死我了都。哼！我瞧你现下还能嫌弃到几时去。”

“你不是闹着要退婚？”

“不是！”陆珠莎果断的摇着头。

“那是为何？”

“我就不能来瞧瞧爹爹？”

陆成明瞥了眼桌上的糕点，道：“若真只是来瞧瞧爹爹，定不是这般规格。说吧，有何要求？”

陆珠莎笑着挽过父亲的胳膊：“喏，知女莫若父，我这等小神小鬼哪里跳得出您陆将军的五指山。”

陆成明睨着她，并不回应。

陆珠莎终是率先绷不住了：“那常府我嫁便是！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得九哥痊愈，蒋广行动自如后我才嫁。爹爹不是要那蒋广陪我嫁去常府么？我总得带个健全的人去呀。”

陆成明摇着头，叹了口气：“你可知，常府的正妻之位，饶是那天地间最尊贵的女子九公主轩辕萝华，都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你却这般不惜福，几次三番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