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答应了散萤这件事,但柳碧心里却是没底,寻常人那能随便就接待一位老爷呢?更何况她三十好几了,那些男人不都冲着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去的?
她抱着画轴回到楼里,顾自贴在房门上,又仔细看了看画中的自己,脸颊微微泛出了红,这沈公子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最后给她画上了眉眼,在撩人之余平添了楚楚可怜媚态,莫说那些只知道寻欢作乐的男人,便是她自己,也觉得这画中姑娘生动得很。
这样一来,想必生意会好些。她沉吟片刻,便进了房间静等。
可她没想到,沈公子的画竟然有这么大魔力,当晚便召来了一个金主,虽说体态肥硕,满脸横肉,但好歹穿着光鲜,那所披挂的累赘珠宝都是真的。
其实她也担心,这画虽说是她,可气质却横看竖看也不相似,不知会不会引来金主反感,觉得是上当受骗了。
然而金主见到她,反而喃喃着人比画还美艳几分,满意得不得了,当晚就豪气包下了。
柳碧自知不过蒲柳之姿,想来是沈公子画艺精湛迷惑了男人的眼睛,而男人们多半只顾着快活,哪里会细看呢?
于是柳碧自委身以来终于从勉强支撑到过上了优渥日子。金主拿她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一会儿说她衣服过时,一会儿说她脂粉落俗,总之变着花样地给她花钱。
那本来最多称得上小家碧玉的脸,在水绿色华裳和增光添彩的脂粉映衬下,竟也显出了点清艳味道。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金主还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动手动脚揩油,准备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儿时,一道尖厉刺耳的女声掺杂着愤怒与嫉恨,伴随着踹开房门的巨响传来:“姓庞的,你竟敢背着老娘出来偷吃?!”
本来满脸猥琐的金主一听,脸色刷地一下发白,立刻将柳碧一把推开,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柳碧这一下是真的摔得狠了,虽然侥幸没有磨破玉臂的皮,但也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眼底瞬间弥漫起了水雾。
只见那额间横着几条皱纹的女人气急败坏地进来,怒火将面孔揉作扭曲的一团,明明穿金戴银打扮得如同贵妇,但周身做派像极了街头骂架的大娘。
这位妇人一进来,就一把揪住了金主的耳朵,不顾他求饶,恶狠狠地冷笑道:“疼?知道疼还敢花老娘的钱打扮青楼的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啊!”
金主不停地叫喊着知错,求原谅一类的话,妇人见着火气反而蹭蹭蹭直冒,于是放开他,将地上的柳碧一把抓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还当是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把我家老爷的魂儿都勾没了,却原来是个长得还不如丫鬟的姐儿!”
说着说着,怒火中烧地狠狠给了柳碧一巴掌,那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很有光泽的面孔瞬间红出掌印。
柳碧眼底的水雾撑不住这委屈,就凝成一颗颗水珠从眼尾出走,划破脸颊,淌下两行凉泪,还粘连了几颗在细长的睫毛上,真真是一枝梨花春带雨。
她低泣着,咬唇求饶道:“柳碧……知错!”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明明是男人管不住自己寻花问柳,每每这时却还得自己吞了委屈,况且那男人只会庆幸有人当了挡箭牌,哪里会给什么好处呢?
青楼里常见的事儿罢了。
然而这母老虎发脾气了哪有那么容易平息呢?柳碧越是委委屈屈梨花带雨,妇人看着就越是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