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渺葶气得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一把夺回来:“小促狭鬼,这只猫儿样的花灯长得如此奇特可爱,就偏你说她胖头胖脑,且哪里跟我有一分相像了?”
“大伯母拿来花灯,是寓意着好盼头,让我们各自选了,再点着在这溪里流着的,你挑个这么笨重的,怎么飘的起来?怕是一放上去便要沉了。”
阮渺葶面上有些不以为意,斜着眼睛觑着阮渺薇:“漂不起来,我便不把它放在溪里了,我觉得好看,自个留着放在房间观赏也是可以的。”
想了想又道:“不行,这个漂不起来,那我还得再去寻另一盏去。”
元怿亦随着众人挑了个梅花式样的花灯,此刻长指拢着这纸糊的花瓣,看着它在暖光下透出来的影绰影子,一时呆滞,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刚才看到的,投在稚嫩少女眉睫间的朦胧光晕……
那么的小巧脆弱,元怿一时竟有些怕被自己不小心揉碎了。
轻手轻脚的放上了一段细烛,手托着它在亭前的溪上泛起,又顺着水流推了它一把。
梅花灯就这样晃晃悠悠的流了下去,左右来回,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般,直直撞上了那盏粉色的荷花灯,阮五的。
元怿略一错眼就看见了那盏灯的主人,低着眼睫注视着汩汩的溪水,神情平静却又悠远。
阮渺薇看着自己放下的荷花灯,在溪就流中跌跌撞撞,到底是流出了自己的视线。
这道活水流出方向的是府外,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个被寄美好愿望的花灯,又被下人们用长竿捞起来,变做了一堆烂湿的纸团。
放花灯的人们不知道这个事情吗?自己满心雀跃许的心愿,珍而重之放在溪流里,再看着慢慢远去,花灯的每一次摇晃似乎都牵扯着心神。
然而自己这样看重的东西,在一个拐角处就被人当做了废纸,随意掷在箩筐内,仿若一滩烂泥。
当然是知晓的。
只是人总是爱许愿的,想着未来要怎样怎样,就像人们无论活的是苦、是乐,心中总要有希望的,总是对着未来有着虚幻的希冀。
便是自己亲手放出的花灯流出不过几里,但还是承载了满心的希冀,在另一个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流出很远,很远……
“薇儿,你许了什么愿望?”阮渺葶又选了一个月季花灯,此刻推着它流走了,抬头望着阮渺薇道。
“许多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若我问你,你会说吗?”
阮渺葶微蹙着眉头,想了想道:“是这么个理儿,但薇儿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现在问了,你说吧”
葶姐儿屈着身子凑到阮渺薇耳朵边来,声音小小的,还略带着呼吸声:“我希望我们在这所有的人,今后都会平安喜乐。”
说完了却好似有些害羞的样子,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又略推了推阮渺薇的肩膀:“我说了,你的呢?”
阮渺薇将眉头一挑,笑着出声:“你会告诉我是你的事,可我却没说,我会把我许的告诉你,四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葶姐儿一听就来挠阮渺薇的腰窝:“好啊薇儿,原来你就是来诈我的,可真是不公平!”
阮渺薇转着身子躲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逼你。”
“你竟是拿话来兜我,只是今日我是一定要知道的,你别躲!”阮渺葶笑着追上来,两人闹在一起。
到最后了,葶姐儿到底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阮渺薇推着自己挑的那盏荷花灯,看着它渐渐远去了,她什么都没许。
纵然知道这只是个游戏,没必要深究,但内心却依旧不想寄托于这些东西。
她连骗骗自己都不肯。
慢慢的夜也深了,这样的晚上更深露浓寒凉的很,阮老夫人终于打发人各自回自己房里守夜了。
阮渺薇随着崔氏向阮老夫人拜别,从多寿堂出来,又转了头看着一应要退出的阮府主子们。
阮卿茽,今日一晚上都没有露面。
虽则他形同隐形,但也确实是一个大活人,宴席间听都未听到有人提一句,纵使是在除夕这样的大日子里。
这样身份尴尬的一个继子,就算是入了族谱又如何,阖府的人都不在意他,连他名义上的母亲——宁氏,都不曾提过半个字,于其他人来说,就更是可有可无了。
回抟溪苑的路上,阮渺薇擎着崔氏的手,走的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