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夜里来访府衙,只是见了府衙内宅东院的一角。这次从府衙仪门而入,穿过大堂、暖阁才抵后堂。
后堂内,李陵安坐在上位。这一路走来他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只是有些许后悔刚刚的冲动。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质问平阳知府。
平阳知府和道长此刻跪在后堂不敢说话。
平阳知府一路都在哆嗦,现在亦是如此。只是道长单从神色来看,看不出什么情绪。
“知府大人。”李陵安冷冷地开口。被叫到的平阳知府吓得一震。
“下官在。”
李陵安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说到:“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知府大人。”
“六殿下尽管问,下官定如实禀报。”平阳知府吓得语调都有些颤抖。
“这第一个问题,自然是想请知府大人解释一下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李陵安喝一口茶水,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平阳知府。
“今……今早,”平阳知府支支吾吾,“今早下官有罪,得知城南聚众害怕惊扰殿下,便派人驱散聚众人等。可谁知府内家丁如此蛮横,下官之后定重重惩罚。”
平阳知府将锅全甩了出去,自己则领了一个管教不周的罪。
李陵安心中冷笑,看来自己说的还是不够清楚。但是他此刻心中正在纠结着一个事情,是直接点明了说,还是附和着平阳知府让这件事先过去。
可是转念一想,老百姓被欺辱的画面又呈现在脑海中。李陵安选了前者。
“一路进入平阳城,我心中实在有疑。平阳城救灾一个月以来,多次向朝廷申请赈济。可是我却丝毫没有从平阳百姓身上看见赈济的成果。
是朝廷给的粮食、银子不够,还是其中出现了什么插曲?”
“殿下明察,下官这一月真是全身心都投入救灾之中,并未有半点不是,更谈不上贪污啊。”平阳知府急了。
“我有说知府大人贪污吗?”李陵安笑了,这知府大人可真是好玩,自己先将事情说了出来。
平阳知府旁边的道长听到这话暗暗瞥了一眼平阳知府。
“这……我……”平阳知府现在怎么解释,都会解释不清。
“好了,知府大人不必解释。”李陵安放缓语气,“我知道知府大人清正廉洁、两袖清风。我怎会怀疑知府大人贪污呢。”
“是是是。”知府大人也跟着放缓急躁的情绪,但是李陵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紧张。
“知府大人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刚到平阳,事情全然不知,可父皇给我的时间有限。所以知府大人把这一个月以来的人口记录还有赈济的账簿全部呈上来吧。我好好儿看看做下功课。”李陵安的口气不容拒绝。
“记录还有账……账簿?”知府大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六皇子一来就要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
人口记录,自然是记录这一个月以来有多少婴儿出身,又有多少人死亡,死因又是什么。账簿,那是登记着这一个月府衙详细的收入和支出。
“怎么?知府大人这两样东西都拿不出来吗?”李陵安继续逼问。
“不,不。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会拿不出。”平阳知府现在已经汗如雨下。
“即使如此,秦旌,”李陵安偏头看向站立在旁的秦旌,“待会儿你亲自跟着去取。”
“是!”
“这记录和账簿的事情解决了。下一件事,希望知府大人待会儿陪我去百姓的家里,一一慰问,顺便检验一下知府大人这一个月的辛苦成果。”
“……是。”平阳知府已经欲哭无泪了。
“好了,”李陵安起身,“我先回自己的府宅,收拾妥当之后就派人来接知府大人。”
说完李陵安就走。整个过程中他并未问过道士什么,就让他一直跪着。视他如空气。
李陵安看出来了,这道士恐怕是所有事情最关键的一个人物。平阳知府,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
待秦旌将记录与账簿取走之后,道长和平阳知府回到东院。
刚关上房门,平阳知府便急急开口。
“你说这该怎么办,全让他给撞见了。”
平阳知府心里着急,人口记录多少人出生死亡他无所谓,他紧张的是账簿。
“有何担心,之前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天。不都做好准备了吗?”
道长并不担心李陵安会查出来什么。就算查出来,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其中有问题。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是真的担心。你也看见了他并不像之前得到的消息说那么无能。”
“他才问了几个问题而已,你怎么就知道他有能力将所有事情想清楚、查清楚?”道长依旧反驳。
他对这个六皇子可谓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要说之前得知皇上派了一个大山里来的皇子过来拯救灾情,他还想着皇子太小不用太当回事。又或许可以给自己的主子增加一枚棋子。
可是今天,这分明是在给自己甩脸色。一个在京城无权无势的皇子,和普通贵族又有什么区别?
是皇后所出又如何,十三年来也不见得受宠。
越想,道长越觉得没必要害怕李陵安能查出来什么。他觉得李陵安还没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