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月,曾经因为与皇室关系疏远而被推为皇帝的元晔,又被尔朱世隆以其与孝庄帝关系疏离,且无威望为由。在元晔出行郊山之际,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强逼元晔禅位于广陵王元恭,元晔敢怒不敢言,无奈写下禅文,自降为东海王。是日,元恭即位,改建明二年为普泰元年,册封尔朱兆为颍川王,尔朱仲远为彭城王,尔朱天光为陇西王,尔朱世隆为乐平王,尔朱度律为常山王,高欢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齐献武王,斛斯椿各有差为都督,自此北魏朝政被牢牢掌握在尔朱氏和高欢手中。
随着尔朱氏的权高位重,对权势的膨胀之心,已经在尔朱家这些人的心里从渐渐萌芽,演变成了茁壮成长,尔朱家族开始在各地肆无忌惮地做起了无冕之王。其中,以胆小无能著称的尔朱世隆,曾经因为忌惮尔朱荣,日日得猜度尔朱荣的心思行事,可谓谨小慎微,做尚书之时也有过贤名。现如今终于可以只手遮天,把持朝政,他压抑多年的不得意,一朝释放。他命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自己家中大厅办公,诉讼文书无论大小事件,没有他的命令不能下达。他不光卖官鬻爵,随意断人生死,为收买军心,胡乱提拔将士,一营之兵皆为将军。更甚者,尔朱世隆逼娶萧综妻子寿阳公主,公主不从大骂道:“你不过一个契胡狗,我乃公主之尊,怎肯任你羞辱,你杀了我,我都不会委身于你这样的人。”尔朱世隆竟恼羞成怒真的将公主缢杀。余者尔朱天光据有关右,尔朱兆据有并州、汾州,尔朱仲远称霸于徐、兖二州。尔朱仲远最为贪婪、暴虐成性,在他的境内,为了达到搜刮钱财的目的,他派手下搜集富贵人家名单,巧立名目索要钱财,如果有不从者,便说人造反,直接下狱斩杀,将财物没入自己的府库。从荥阳以东,所有税收充为自己的军用,对洛阳不贡分毫。自牧守以下到贩夫走卒,无不畏惧尔朱仲远,视为野兽豺狼,却连怒都不敢形于色,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脑袋就在了别处,将自己家的小媳妇、女儿污以颜色,蓬头垢面躲避他的淫掠。
就在尔朱家族尽失民心之时,高欢嗅出机遇,暗地里摩拳擦掌,积极谋划。机会很快到了,随着刘灵助的势力扩张,尔朱兆急于出兵平叛,又想与高欢同盟,共同讨伐,派人书信几封去高欢处,请求一起出兵。高欢看着一道道的信函心中窃喜,他站在北魏的地图面前,伸出手,目之所及之处竟含于掌下,他握手成拳,伸出食指,直指信都,眼中流露出信心满满。
孙腾会意,面向四周将士,振臂而呼,“全军开拔,直指信都。”
只见高欢提枪跃马,白衣金甲,耀着熠熠光彩,剑眉轻舒,有揽江山入怀的气魄,眼眸深邃,大智藏于其内,嘴角扬,王者之风突显。十万之众的精锐之师,军阵整齐,旌旗森森,开拔之鼓声响起,万马嘶鸣,剑戟若霜。
此时北魏派遣大都督侯渊和骠骑大将军叱列延庆一同率军讨伐刘灵助,大军抵达固城后,驻扎于西面,却迟迟不出战,每日命军士在营中成散乱之状,也不操练,并让几个士兵故意放出风声,说因惧怕刘灵助的符咒,大军准备随意驻扎几天,便撤军回去。刘灵助听到消息,不禁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的术士之言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掉以轻心,除了在大营做点厌胜之术,警备再不如之前严密。高乾和高昂百般劝诫,刘灵助却一意孤行,责怪他们竟然不信自己的本领,将他们派往信阳。侯渊见目的达到,马挑选一千名精锐骑兵,喝完壮行酒后,趁着夜色,奇袭刘灵助营地,不费吹灰之力便大败刘灵助,砍其首级传送洛阳。刘灵助一死,无疑给高乾一个重新审时度势的机会,他久闻高欢贤名,也知道高欢对自己的频频招降之意,开始静静地等着高欢抵达信都。
纷乱的时局之下,高欢的心思越发活动起来,他已经不满足于做一个统领万军的将军,也想做个号令天下的人,他不动声色的等待时机,一个众望所归的时机。很快机会就到了,在前往信都的行军途中,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高欢的妻弟娄昭、妻子的姐夫段荣开始力劝高欢起兵,高欢却始终强调,他要忠心朝廷,决不能造反。
众人推举孙腾前去劝谏,“王爷可曾记得我们刚刚杀了统领六镇的念贤,他可是尔朱兆的心腹之人,这是拔了咱们的刺,使六镇之民对王爷感恩戴德,但是这刺却种进了尔朱兆的心里。他现在是众叛亲离,无人可用,无人敢用,才对王爷您忍着这口气。尔朱氏残暴,天下皆望诛之,不过现在缺一个领头之人,放眼天下诸雄,唯王爷可担此大任,且现在六镇归降,精锐之师已成,杀进洛阳之时已到。”
高欢低头不语,他心里清楚,虽杀了祸害六镇百姓的念贤,让六镇之民无后顾之忧,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战乱,谁不想解甲归田,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谁还愿意朝不保夕、四处征战呢?高欢看着周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他们各个意气风发,摩拳擦掌的等待自己振臂一呼,“虽然万事俱备,但是尚欠东风助力。六镇虽归顺于我,但让他们破釜沉舟,愿意决一死战,还需先断了他们的念想。”
孙腾见高欢心思有所动,心照不宣地笑道,“王爷放心,这东风交给属下了。将军想,如果此时尔朱兆下令将六镇之人配给契胡人做部曲,他们还有解甲归田之心么?”
第二日,高欢抱恙,全体将士就地扎营,晌午十分,正当所有将士聚集吃饭之时,一匹快马冲入营内,将士看着那通信之人尔朱兆侍卫的打扮,心里一颤。不久就听见尉景出营帐清点一万人马,看着士兵准备的奔忙,让六镇的将士心下更加疑惑,隐隐觉得不安,领头的侯庆拉住尉景想一探究竟。
尉景假装唉声叹气,满眼的无奈之色,他拍拍侯庆的肩道,“军情大事本不该跟你说,不过你们早晚要知道的。如今王爷被征调去讨伐步落稽,勒令即刻出发,违者军法处置,这不抓紧在整顿军务,马出发么。”
侯庆心生焦虑道,“那为何将军不召集我等一起随王爷出发呢?”
尉景拗不过侯庆再三询问,欲言又止道,“如今王爷护你们不住了,颍川王要将你们按照编队配给其部下做部曲,两日后,便要来人做交接了。”
“部曲?”侯庆大惊失色,他的音量让周围的六镇之民聚拢来,人人脸充满恐惧,他们深知给契胡做奴隶比死还痛苦,齐齐跪在高欢营帐外哀求解救。“王爷,我等愿意誓死效忠王爷,求王爷救救我们吧。”
娄昭看此情景,“王爷,如今可反了。”
高欢摇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此事不能仓促,东风已备,这火还没烧起来呢,急什么。”说完,他吩咐众人依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