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顾赛婇阻拦,对着镜子去了自己钗饰,披发赤足,步行前去请罪。快到太极殿之时,远远看见张郜颂倚靠门口守着,见了英娥来,竟未先上来请安,反而转身对着门内小声说着什么。
英娥心下犯疑,快步小跑而去,欲一探究竟。
张郜颂见英娥已近,忙大声叩拜,“奴才张郜颂给皇后娘娘请安。”
英娥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张公公今日这般大声请安,不怕惊着皇上吗?皇上在里面是吗?跟皇上说,本宫前来替父请罪。”
张皓颂答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就寝来了,皇后娘娘明日再来请安吧。”
赛婇轻声说着,“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张公公都说皇上已经休息了。”
正说话间,元子攸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小颂子,让她进来。”
当门开的那瞬间,英娥彻底崩溃了,只见元子攸未着上衣,坐在床边。而床榻之上一个女子背着身子慌乱的披着衣服,那个背影如此熟悉,英娥声音颤抖地叫道,“绮菬,你对得起本宫吗?”
元子攸一把拉过衣服刚穿了一半的绮菬,半抱在自己腿上,挑衅地笑道,“朕是皇帝,宠幸个宫女还要皇后的容许吗?朕想要何人,是皇后都能管束的吗?”
英娥语噎,“臣妾不能置喙皇上宠幸何人,只是皇上您宠幸的是臣妾的宫女,臣妾连问一句都不行吗?”
绮菬在元子攸怀中如同一只小猫一样柔顺,长长的秀发半掩着面,英娥第一次发现她的皮肤是那么的白皙,如果不是这样的情景之下,也许还会和她调笑几句。绮菬始终不发一言,因为此时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帝后之间治气的道具,她以后再也不能带着面具去伺候英娥了。
元子攸冷冷地看着英娥,“皇后还不退下,是想与朕和宓妃一起就寝吗?”
“宓妃,宓妃,皇上,您连封号都给她选好了?您是把她当洛神了吗?还是您是想说您和臣妾宫女的爱情,堪比当年胡太后和清河王的爱情?那么,皇上,您将臣妾置于何地?您和臣妾的那还是不是爱情?”英娥感觉自己快窒息了,她气得浑身发抖,身子摇摇欲坠,身边的赛婇上前扶住了她。
张郜颂轻声劝道,“皇后娘娘,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本宫回哪去?皇上,您是跟臣妾治气,还是跟臣妾的父亲治气?您忘了这个皇位是谁给您的吗?”英娥气闷,开始口不择言。
元子攸再次被这句话激怒,“尔朱英娥,你是不是又想说朕的这个皇位是你和你父亲给的?”
英娥一把推开要阻止她继续说的张郜颂,指着元子攸的鼻子哭道,“臣妾待您的心从当年骨笛相赠开始就没变过,年少时的懵懂之情,危难时的知音之谊,夫妻时的白首之愿。我尔朱英娥待您始终如一,我父亲纵有不臣之心,但是我尔朱英娥是不是一直站在您的位置,为您百般谋划?高欢告诉臣妾塑金人的秘法之时,是想臣妾帮他在父亲面前请功,但是臣妾转身告诉皇上,才能铸成金人,让您做了天命之主。如今您与父亲在前朝相争,您几次想过臣妾的左右为难,臣妾对你的忠心和爱,可以背负着父亲对臣妾不孝的指责。可是今日,您到底有没有把臣妾当您的妻子,当这个大魏的皇后?我父亲就是万般不是,至少此时他是在为了你的江山稳固四处征战,他若真要取代,您今天能安安稳稳坐在这洛阳皇宫吗?”
元子攸呵呵冷笑道,“不错,不错,尔朱英娥,你是想让朕觉得负了你的心,还是负了你父亲的辅佐?朕今日明白告诉你,宓妃,朕是封定了,她的宫殿就定在徽音殿,朕便偏偏要抬举她。”
“哈哈哈好,皇上这是连演戏都不愿意跟臣妾演了,您是彻底想与臣妾疏了这情分是吗?好,好,皇上若是看臣妾不顺眼,便废了臣妾,臣妾也省心了。”说完,英娥再难抑制内心的崩溃,瘫倒在地绝望而泣。
绮菬见事情发展至此,不能不说话了,轻声劝元子攸道,“皇上,奴婢是罪臣之女,皇上便是给奴婢位份,也不过该是个御女。这直接赐到妃位和一宫之主,是没有前例的,奴婢受不起。皇后心情不好,奴婢先将皇后送回,跟皇后请罪后,让皇后定夺吧。”
元子攸此时的脸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儒雅,阴翳的双眼,敛去所有的温度,如寒冰一样刺痛英娥的心,他一字一句的继续让英娥心沉沦,“赛婇,你把你们的皇后带走,别在朕面前哭闹,让朕心烦。张郜颂,明日记得去内务府传旨,将宓妃的徽音殿收拾好,再安排伶俐的宫女伺候好。”
赛婇领旨边说边拉起英娥,“皇后,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英娥木然地被赛婇和张郜颂扶起,踉踉跄跄地走出宫去,身后传来元子攸对绮菬的调笑之声,她忽然觉得似乎自己真的从没好好认识过他,渐渐哭不出来。她推开赛婇的搀扶,命令所有人不许跟随,一个人扶着宫墙走着。她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飘舞,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比孤单,最爱的人和最信任的人一起背叛了她,而他却撕碎了一切美好的梦境,让自己看着爱的毁灭。恍惚中,她走到了宣光殿,那个她付出三年青春的地方,她赤着足痴痴呆呆地坐在地上,耳边似乎又听见九皋笛的笛声,那悠扬的笛声陪伴了多少个无眠的夜。她喃喃道,“元子攸,我是你的妻子,可是你对我到底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