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郜颂望了望殿外,“回皇上,是武卫将军奚毅,奴才这就叫他?”见元子攸首肯,便高声宣道,“皇上有旨宣奚将军进殿。”
殿门吱吱呀呀的应声打开,一个身穿铠甲,皮肤黝黑,目光如炬的将军推门进来,见元子攸刚跪地要拜,便被冲上来的元彧、元徽死死按住,张郜颂迅速关上殿门,生怕被外面的守卫看见。奚毅看着按着自己的元彧和元徽,抬头冲元子攸笑道,“皇上,臣知道皇上召见臣是何意,臣愿意一五一十回禀皇上,若臣真要反抗,想这两位王爷是压不住臣的,还望皇上许臣辩白。”说完稍稍绷劲,元彧元徽感受到他的力道,衡量了自己,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齐齐看向元子攸。元子攸会意,挥手让二人松开,直直看向奚毅,等着他的辩白。
奚毅双膝跪地,挺直身子,“皇上,臣确实是尔朱荣派在皇上身边的,臣也从未否认过,但是臣对皇上是一片忠心,宁死不事胡人。虽在皇上身边护卫,却从未送出一言片语给尔朱荣,请皇上相信臣。”
元子攸看着奚毅一双鹰目努力展示着诚恳,又有一丝不被信任的酸楚和无奈。元子攸极力相信着他是想继续迷惑自己,他冷冷地抽出尔朱荣的奏折,拿在手上,缓缓走到奚毅面前十步距离,用力掷于地上,压低声线怒吼,“那你告诉朕,这是谁报于尔朱荣的,说不出,那如何让朕信不是你?”
奚毅自是知道奏折写的是什么,“皇上,是臣报于尔朱荣说皇上勤勉于政事,此外并无多言。皇上知道臣为尔朱荣所派,若每日无甚奏报,想他必定疑惑,他日改派人来,则皇上更加危险。故臣每日选皇上最无甚要紧的事情送出,却从不敢将皇上习黄老之术告知。”
奚毅的黄老之术一出,殿上四人都面有惊色,元徽一把揪住奚毅的铠甲,“你还知道什么?”
奚毅看出元子攸的惊恐,表忠诚地说道,“臣知道皇上不满尔朱荣所为,他残暴不仁,粗俗自大,当年有胡太后压制他的野心,如今他已目中无人,虎视眈眈于外,董卓之心路人皆知。故皇上怕皇后有子,尔朱荣会以此子代替皇上,那我大魏真的要落入贼手。皇上与皇后情笃,又不忍药术损伤凤体,习《黄庭经》护元精之法,让皇后无法怀孕。臣虽知,但不能说,甚至杀了殿内打扫的太监,伪作失足摔死。”
张郜颂质问,“太极殿的小太监叶德子是你杀的?”
奚毅直言不讳的认了,“那日他在殿内打扫时,臣见他神色诡异,从窗外见他鬼鬼祟祟东翻西翻,便留了心眼等着。不久,他似乎往袖子里藏了什么,臣便在门外守着他,出门时将他击晕,从他怀中发现了那本《黄庭经》。臣知他也是尔朱荣之人,便将他脖颈扭断,从阶梯处掷下,做摔伤状。再把书放回了原处,所以皇上并未发现。皇上今日问臣,却是给了臣证明的机会,臣的心终于有机会表明了。”
元徽怎肯信他,也连连让元子攸勿要相信,而元彧却若有所思。
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的元子攸自是不会轻易相信,但他也不会杀了奚毅,如今奚毅是明线,若杀了他,尔朱荣不但知道自己对他的防范之心,更不知道派谁再来监视,那便是防不胜防。他示意元彧和元徽退下后,将奚毅扶起,双手放于他肩膀,重重拍打几下,故作赞许道,“好,朕欣赏你的忠心,不过你也要将今日之事传递给尔朱荣,众臣奏请朕纳妃,朕心中只有皇后一人,拒不纳妃。”
奚毅抱拳应诺,“皇上放心,臣定会让皇上相信臣的忠心。”
打发奚毅出去后,元子攸从花瓶中取出《黄庭经》递于张郜颂,“烧了去,记住别再让人看见。”
张郜颂小心翼翼藏于怀内,“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奚毅?”
“这宫里眼线还少么?他三番两次向朕表忠心,朕虽不信他,却不想杀他,且先留着看,若是可用,再计较。还有朕让你联络的高乾、高昂两兄弟现在如何?”
张郜颂回道,“已将皇上的书信送至他二人处,他们还是记得当年皇上的救命之恩,回了口信,愿归降朝廷,为皇上驱使。”
元子攸大喜,拍手叫好,“若他二人归降,且不说断了葛荣一臂,于朕又多了两员大将啊。小颂子,你赶紧吩咐李彧前去宣旨招降,必要赶在尔朱荣大军开战之前。再安排人先将高夫人接来妥善安置,派两个得力的人去伺候着。”
张郜颂也为元子攸欢喜,却仍谨慎劝道,“皇上欣喜,奴才心里也高兴,只是万万忍耐啊。”
“昔越王卧薪尝胆,于朕又有何不能?胡太后说朕是利刃藏于匣,她是个厉害的女人,什么都被她看穿。朕不能辜负她和清河王,这个江山,朕要为我们拓跋一族守住。”
“会的,皇上,一切都会如愿的。今日皇上也该乏了,还是先用膳吧,皇后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元子攸突然觉得每日见英娥就和小时习字一般,虽喜欢,可是却因为背负光耀门楣的责任,反而渐渐变成了目的心。他要杀了她的父亲,随着这份心越来越强烈,他对英娥就越来越觉得带着面具的辛苦。“跟皇后说,朕还在等她父亲的战报,让她先用膳吧。”张郜颂领命正要去宣旨,又被元子攸喊了回来,元子攸想了一下,“今夜让那个人子时来偏殿,是该用她了。”
张郜颂会意,“明白,奴才这就去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