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娥无助的看着一旁的郑咸,语带哭腔地求道,“郑嬢嬢,您劝劝阿爹,金人已成,天命不可违啊。”
郑咸抬头看看天象,紫微星忽明,郑咸拦在尔朱荣前高声呼道,“大人,天命使然,帝星出现,万不可违天意,会有天谴啊。”
尔朱家亲兵却不满意结果,尔朱世隆怒道,“明明是有人作祟,扮做胡太后扰乱将军心智,如何能作数?按我说,应该重新开始。”
尔朱度律也道,“随便找个女的就说魂魄显灵,此等下三滥的手段,我们不服,应该重新铸造。”
元子直见尔朱荣的剑指着元子攸脖颈处,忙挺身护住,叱责尔朱荣道,“尔朱将军,想当年能铸就金人的没有几人,所以才有天定之君一说,如今占卜已定,天相已显,连巫师都说是皇上是天定的明君,难道尔朱将军想逆天而行么?”
费穆站出叫道,“是天命还是人为,要查过才知,此时言说,未免过早。”
四周一片乱哄哄时,尔朱荣双眉紧皱,目露凶光,只见寒光划过,一道鲜血洒在地上。元子直瞪大双眼,脖颈处划出一条血线,数秒后血如泉涌,他摇晃了两下身子,再发不出一言,直愣愣地笔直倒下。张皓颂惊呼,飞扑上前双膝跪地接住了元子直的尸身。
元子攸看着自己兄长倒在血泊之中,拔出佩剑相向,怒斥尔朱荣,“朕是天定的九五之尊,你诛杀朕的兄长,是想造反不成?不若今日你连朕也杀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将这皇位坐了,岂不简单直接。”
英娥见两个最亲的人剑拔弩张,分分钟想拼个你死我活之状,用力挣开贺拔胜的手,推开人群,站到二人剑锋中间,面对尔朱荣哀求着,“阿爹,连郑嬢嬢都说这是天意,您何苦逆天而为?阿爹您之前跟女儿说过,您只想好好的替胡太后守着这大魏的江山,所以您将女儿送进了洛阳城,代替您守护在她身边。而您却亲手杀了她,将她投入这滚滚黄河水,连尸身都寻不见。今日她现身了,显灵了,她说了阿爹您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而您还要继续错下去吗?您杀了皇上,就能平息这天下悠悠众口,让天下臣服么?”
慕容绍宗挺身劝道,“将军,且不说胡太后是不是真的显灵,但是如今众目睽睽亲眼看见金人已成,他便是天定的皇上,将军万不可执意而行啊。”
“若不是不知谁从哪里找来个女人冒充胡太后,我大哥如何会乱了心神,铸不成这金像。”尔朱世隆忿忿不平,“说不定这人就是这小儿找来的,依我说,就该废了他。”
元子攸收敛住失去亲人的哀痛,对英娥说,“娥儿,你让开,让你的父亲用这把沾染朕兄弟鲜血的利剑也划破朕的喉咙,让逝在此处的太后亲眼看着她一手扶持的将军,如何为了自己的野心来与天命对抗。朕就是今日死在此处,也跟太后有个交代了,她死前出宫时对朕说这大魏托付给了朕,她说尔朱荣会扶持朕做个好皇帝,若不是她如此信任你尔朱荣,否则朕绝对不会失了心智,渡过黄河去投奔你,如今看来胡太后和朕都错信了。”他掷下手中的剑,“娥儿,朕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了,来生,若有机会再与你做对普通的乡野夫妻吧。”
城阳王元徽、济阴王元晖业、侍中李彧、南主客郎中温子升等人,这些保皇派纷纷抗议谴责尔朱荣的暴行。元徽见元子直被杀,更加义愤填膺,亦拔剑与尔朱兆、尔朱世隆、尔朱度律等人对峙,“尔朱荣,你自比曹操却不过乃董卓之流,你暴行逆施,河阴之屠,早失民心。而皇上是彭城王后,忠勋名望,你望尘莫及。你出身契胡,所率之部大都是羯族之后,虽善骑射,空有勇力,却不晓礼数教义。治国之道,爱民而已,你有何德能让天下万民臣服,民心向背早一目了然,你若今日弑君,便是人神共愤,更别妄图自己称帝。我元氏一族必与你血战到底,也绝不会对你俯首称臣。”
英娥愈加悲痛,噗通跪地,给尔朱荣叩头,“阿爹求您收手吧,放过皇上吧,若您杀了他,英娥也不活了。”
高欢绕过众人看了一眼那尊金像,心里明白了一切,他苦涩一笑,终究是自己算错了。看着眼前这两派势力的角逐,他默默退到一边,静静的看着一切,审度形势,却注意到慕容绍宗对他意味深长的一瞥,他回以淡淡一笑。
尔朱荣冷冷的看着元子攸,似乎周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他蓝色的鹰目透着寒气,时间都凝固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关注着他下一步的举动。谁知他突然回转剑锋,将剑直直插入地上,双手合于胸前,低头称道,“既然吾皇即位乃是天命,那自然需要用最高贵的血来祭天,皇上乃九五至尊,不能伤及分毫。臣便让皇上之兄的血祝祷上天,愿大魏千秋鼎盛,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他俯身跪地之时,尔朱兆等虽面面相觑,但也不敢不随,于是众人俯地三呼万岁,至此元子攸的皇帝身份终于在天命的光环下得到正名。
元子攸看着匍匐在地的臣子们,又看了看元子直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他觉得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亲人鲜血铺就的,猩红的那么刺目,让他无法不继续前行。国仇家恨,大魏的江山,牵扯着他强忍心底的悲痛,却又因为尔朱荣刚刚那番话不得不亲手将尔朱荣扶起,“将军为国为民,思虑深远,今日起封为太原王,封地太原。”
尔朱荣起身谢恩,英娥仰头竟看不见元子攸眼底半分哀伤,渐渐开始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