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不再任先皇的侍读之时,那夜我刚刚得到消息,想去宫门口见你,却阴差阳错和你走错了宫门。回来时,夜雨濛濛,想写信问你,却不知从何问起,思之念之,只剩愁肠难解。”那夜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英娥感怀落泪。
元子攸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微微颤动,轻抬起她的脸,只见娇花落雨,“娥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却是可以告诉你真相。那时胡太后将我召至嘉福殿,将朝政之事一一与我分析。刘腾元乂之乱稍定,百废待兴,胡太后待我不薄,我怎么能在那时对她要求与你厮守?况你还是元诩的妃子,我又有什么理由将你带走,只能求了外放,一是多些磨砺,二是怕忍不住见你,那不是毁了你的名声么。母亲去世后,我便在外守孝了三年,这些年却是一直思念着你。”
英娥止住啼哭,这些何曾不是她所想到的,胡太后即便答应了她日后出宫,她也是元诩的妃子,岂能自由,而胡太后在最后的时刻也是实现了她的承诺,将自己妃位废除,还了她尔朱家大小姐的身份。如今英娥觉得谁也不能怪了,她杏眼迷蒙,轻轻送上自己的唇,在唇齿交融间放下了久悬的心。
这一幕被不远处巡逻的高欢看到,他不由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了一分钟,却很快收回思绪,转到另外一条路上继续前行,就似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只是躲在假山后面的贺拔胜却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切却不是沉浸在幸福中的人能体察到的,许久英娥才想起妹妹青苧,便要寻找,却被元子攸拉住,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英娥惊讶的嗔怪道,“你们元家是要将尔朱家的女儿都收了么?”
元子攸笑道,“班固说:‘《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欤!’娶妻求贤淑,况乎能两情相悦,岂不是美事?那日宽儿回去便丢了魂,今日求着我半天。娥儿,我们不要管他们了,我想好了,我要娶你,这江山与我轻于你,‘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当我送你莲花之时,你便该知道我的心思。此生,惟愿与你尔朱英娥执手白头,你愿意么?”
英娥此刻分不清自己的情感,是疑惑?是惊喜?总之一切来得太快,让她却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想与自己在一起,还是有心徐徐图之?英娥突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坏了,她急切的问道,“你今日所说的可都是真的?如果我让你为了我放弃这个皇位呢?”
元子攸鼻翼微微扩张,他深吸口气,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英娥,抱她的手更加紧了,“你不愿意信我么?现在我们就回去跟你的父亲说,我退位,我只要你。”
英娥彻底沦陷在了元子攸的臂弯里,她此刻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一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放弃皇位,这是多少女人奢求不到的。“不,子攸,我刚刚都是说笑的。你不要放弃皇位,我尔朱英娥要做你元子攸的皇后,我们一起为胡太后守住这个江山。”英娥急切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她深怕元子攸误会了,她转而想到,“我知道如今你尚未登基,怕是你也觉得自己是个傀儡,但是不是没有办法的,你信我,一切会好的。”
“娥儿,如今知道了你的心,比什么都好。母亲当年也知道你,却碍于身份不能见你,如今她老人家知道你的心思,想必九泉之下也是为我们开心。”元子攸伤感地说着。
英娥见他神情黯然,紧紧抱着他,“父亲本无不臣之心,只是身边那些跟父亲出生入死的将军们不服也是有的,撺掇着父亲想让他改变了初心。如今让父亲心甘情愿辅佐你,而所有人皆服,只有效法太祖太宗铸金人了。父亲最信郑咸神巫,若他提出与你一起塑金人占卜吉凶,父亲必然会听。”
元子攸担忧地说道,“当年太祖太宗因好黄老,崇尚佛法,才会实行铸金人占吉凶,那时只做立后之用,而铸成金人的只有太祖的慕容皇后一人。连当年战神冉闵都因铸金像坏而不成,前燕皇帝慕容儁便因此信心满满灭掉冉魏,功败垂成被人言乃是天命,只落下唏嘘而已。娥儿,就是因为金像难铸,才在太武帝时废止,如今你让我与你父亲一起铸金人,若弄巧反成拙呢?”
英娥莞尔一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元子攸的下颚,“让你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想那么多人铸造不成,父亲定然也铸不成,正好淡了他的心。这铸金人要有坚定的内心,不为外界干扰,且要众人齐心协力,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不可能。父亲性急,定不能安神定性。”
元子攸轻轻松开她,面对着胡太后灵位说道,“当年太后就说过,你是一个心中有国的女子,与一般女人不同,脾性几分像她,却比她更加勇敢。太后在洛阳沦陷前出宫时让我带你走,是我不够勇敢,怕给不了你幸福。我不如你,今日起,我会去做个好皇帝,不辜负你,你将是朕的皇后。”
他们手牵手拜于胡太后灵位前暗暗立誓,定要守住这元氏江山,再不让它分崩离析,江山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