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狼含笑,放慢语速应声而去,一道剑眉深深压了下来。
很快,漠沧人占据了整个秦淮,铺在地上的不仅是白雪,还有尸体和血,他们静静地睡着,静静地躺着,好像在等他们的家人。忽然,他们一个个、一群群地被拉到大板车上,被拖走。不到半天的时间,许多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
大街上变得很有秩序,一列列长长的队伍缓缓前行,刺骨的北风穿透了他们的单薄的衣裳,刀一般地吹在他们冻得已经发紫的皮肤上,大风陡然呼啸而起,他们缩得越来越紧。
铐链声起起伏伏,夹杂着抽打声。
“快点,跟上!”走在后面的军官时不时面色阴沉地严厉呵斥着,手里挥舞的长鞭像一条眼盲的毒蛇,一会儿落在小孩身上,一会儿落在老人身上。
长长的队伍里有白家三父子。
“父亲,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白砚的声音里透着恐惧,是对死的恐惧。
“没事的,不管去哪,只要我们父子三人还在一起就没事,不会有事的。”父亲安慰着白砚,嘴里吐出了几口白雾。
白生悄悄打探着周围,挨近地说:“这些队伍里大多为青壮男子,应该是需要劳力,就目前来看,母亲和妹妹应该是安全的,不出意外,应该已经抵达了南郊老宅”
“说什么呢!找死吗?”白生的话被军官的叱骂声打断。声未断,长鞭已经落在白生身上。
天空中雪片又开始飘了起来,冗长的队伍也开始渐渐变得苍白了。伴随着脚铐声和北风呼啸的声音,黑夜再次降临。
南郊老宅。
木桌上静静摆着一个茶壶和几个缺角的杯子,茶壶里显然没有几口水了。柳氏和母女几个围坐在木桌前,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去打听父亲和哥哥们的消息的白饵这时已经回来。
白饵咽了几口气,告:“从几个和我一起抚琴的姐妹口中得知,城中悉数有能力干活的男子都被抓去秦淮河畔,修城墙,做苦力。父亲和哥哥们应该也在其中。”
柳氏见状,赶忙提壶倒水,刚倒几口,壶就空了。柳氏将水递给白饵,叹了几口气说:“修城墙,锁秦淮,漠沧人是想把我们困死!”
“比起外面那些尸体,咱们算是幸运的,但凡能生,就别死。眼下你父亲和两个兄弟算是安全,南郊一带不算繁华,漠沧人应该暂时无暇染指,老宅暂时亦可藏身。”母亲道。语气里透着希望。
柳氏皱起眉头,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的盘缠一路上都用来打点军官,已经寥寥无几了,再这样下去,怎么熬得住。”
致命的难题摆在眼前,母亲和几个女儿都哑然失色。小桃桃缱绻着身子,挨在母亲身边,越来越紧。屋内突然静了下来。
良久,白饵抬头,道:“明日我便回水榭歌台。”
“不可!如今外面都是风人,你万万不可再回水榭歌台。”母亲声音有些颤抖,听到她说这话,仿佛魂都要飘出来。
“眼下风人虽占据了整个秦淮,但各项营生却不会被切断,各街各坊的生意照常进行,无非被风人盯着。只要不惹事,大家自然相安无事。我是水榭歌台的歌女,大家都熟悉我,平时都有所关照,母亲大可放心。”白饵笑着说道,语气里透着自信与坚定。
白饵握住柳氏和三姐的手,道:“小虎儿尚在襁褓,不可离身。母亲和小桃桃仍需人照顾。事态紧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唯有如此。”
无可奈何之下,母亲只好同意。
翌日,水榭歌台。
“秦淮五月水气薄,榴花乍红柳花落。新荷半舒菡萏高,对面人家卷帘幕。晚来列炬何喧阗,鼓吹中流一时作”
听雨帘被人轻轻拉开,新鲜的空气慢慢送进楼中,清丽的曲子夹杂着当地达官显贵的闲聊声轻轻飘了出去。
窗外湖天一色,薄薄的水汽渐渐升起,笼罩着本就缥缈的远山,像极了一幅画。
带着金色面罩的男子收回视线,捧起手边的茶盏,细细地抿了一口,茶盏里映出的一双羽玉眉像一幅画,一身缀有流苏的华丽锦袍使整个人透着高不可攀和与生俱来的高贵。
男子眼里熠熠生光,嘴角衔笑,显然茶盏饮得极佳,感觉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亲切感。这种不可名状就像整个人一般神秘。
他便是漠沧皇族的四皇子,漠沧风国的太子,漠沧无痕,一出生就被视为整个皇室最尊贵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