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士兵们换上了各自的水下防护服，这次队伍一共十二人，他们将驾驶去往他们称之为的水下，那里一只看不见踪影的荒兽正在屠戮下方的黑鸦。

这是约翰第一次面对新型的荒兽，原本计划是等待这只荒兽安静下来，再进行水下的清扫。但那头红发的黑鸦打乱了原本的计划，他是路易斯家族最小的孩子，路易斯家族必须保证他的安全，无论是什么代价。

“士兵们，该去往水下杀神了。”约翰轻轻说道，打开了的大门，海水一涌而上，淹没了黑色大厅里缓缓张开翅膀的。

“我想起来了！”小赤佬兴奋地喊到，“那个活下来的军人叫做汤姆，他说自己差点就要死在那只荒兽的嘴里。但是他活了下来，是因为那只荒兽似乎发出很痛苦的声音。”

“我看不清它的模样，我那时候已经断了一条腿，我想今天的我也许会死在这只巨大的荒兽嘴里。我开始向钢神祈祷，你知道的，爱丽丝女士，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那一天，我觉得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神。

“那只荒兽竟然停止了攻击，当时还活着的是我的战友亚历山大，他被切断了半截身子，但是他还活着，我相信，因为他正在对我微笑。我看到眼前的荒兽显出了身形，发出呜咽的声音。它似乎是在哭泣，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你知道那只荒像一只大鱼，它的肚子涨得厉害。我以为它是得了某种怪病，但是我再看去，它似乎是在流泪，鱼在水里是怎么流泪的我并没有见过，但我知道，此刻的它很悲伤，像极了我难产而死的母亲，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那时的我还是个闭着眼睛的孩子。

“那一刻我似乎没有想过去逃跑，我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不会知道的，我看到了神迹！是，那就是神迹！从那条大鱼的肚子里伸出来一片鳍，那片鳍就像一柄剑一样剖开了大鱼的肚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锐利的剑，制成那柄剑的金属似乎无法在人间能够找到，水下的光线都在它的表面迟缓了起来，我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那柄剑是如此光滑，如此轻薄，甚至让人觉得那片金属没有厚度，是的，那片金属没有厚度，它只是一块平面，我能想到的只能是神遗留在人间的佩剑，对，那应该是神的佩剑。

“接下来，大鱼的肚子已经被那片鳍彻底划开，连接着的似乎是一片圣洁的白光，我猜想那里头就是神诞生的子宫！很可惜，人类的眼睛构造并不允许我看清楚那团光里面孕育着什么。但是我知道这只荒神正在孕育新的生命，它正在我的面前分娩！

“我跪倒在漆黑的水底，那团光在我的眼中不断放大，放大。你知道吗？我竟然开始流泪。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足够理智冷血的男人，就连亚历山大我的战友也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毫无人性。但当我看到那片圣光的时候，我竟然开始思考起生命的意义，开始追寻起神与人之间的联系。似乎随着那团光我看到了远古时三尊顶天立地的神，他们闭目立在那里，我能做的只有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过了很久，对我而言，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跪倒在水底，终于看到了神的诞生，那是一块金属的胚胎。你知道的，发展工业时代所需要的一切资源都来自于水下的荒神，人类世界是没有任何资源的。我们无法凭空获得一块钢铁，因为那根本就是魔法，然而魔法就在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块银色的金属，它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虽然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但其实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的。这块金属的胚胎在眨眼间就长成了一只四条鳍的鱼。是的，它竟然有四条鳍，或者说，那并不是鳍，那是它的翅膀。那四条鳍环绕着它的身子，像是翅膀一样缓缓张开，银光覆盖了它的身子，它那么美，像极了女人的眼睛。我知道，那一刻，我沉沦了，沉沦在这梦幻般的银光中。

“万幸地是，它并没有在意眼前的我，而是转头朝它母亲游去。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我越来越兴奋，朝这两只荒神看去。你不会想知道的，对吧，爱丽丝女士。不！你并不想知道！

“它，那只刚刚生下来的荒神，它张开了巨大的口，它竟然开始吞食它母亲的身体！是的，你没有看错，它趴在母亲的身体上，像刚刚出生的小羊羔那样，它一口一口撕扯掉它母亲身上的血肉。母亲实在是太虚弱了，我听到了一种呜咽声，一只巨大怪物的呜咽声，母亲又开始哭泣了。但新生的大鱼似乎越来越兴奋，尽管它确实也很悲伤，但它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不停地，撕裂，撕裂！我知道那种感觉，它悲伤的是它母亲的死去，兴奋的是它正在享受大快朵颐的乐趣。哦，对不起，原谅我，爱丽丝女士，我又想起我死去的母亲了，她在生下我的时候，我好像和那只大鱼一样，我记得我前一秒还在啼哭，后一秒就安静了下来。**在我嘴里流淌，我似乎很快活，即使母亲就要死了，我却依旧快活得要命，爱丽丝女士，呜呜，我真是个自私的人类啊！

“我看到那只巨兽就这样趴在它母亲的身上，像是一条毒蛇，我记得那时候我是在数字的水层，整片水域呈现一种暗红色，我知道那是溶解锰的水层。眼前的景象，你能想象得到吗？两只滔天巨兽，它们赤裸着身子，缠绵在一起，一只在哭泣，一只在狂笑。那感觉，就好像让我到达了一般，最终的地狱，那是魔神们死去的巨大战场，怪物的鳍如同滔天的大氅，金与铜的锁链蔓延了这片大，无穷无尽的鬼魅正钻进我的头颅里，它们在尖啸，在撕咬。我头痛欲裂，只觉得窒息。

“对于活下去的渴望成功占领了我的大脑，我终于喊到恐惧了，但是亲爱的爱丽丝女士，我的舞伴，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信奉荒神教了。”